璃月。
轻策庄。
白云缭绕的山谷间点缀着鳞次栉比的半月形梯田,山风吹拂时可以看见一层层多彩的波浪。
在这个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轻策庄的村民过着质朴而又充实的生活。
一座看起来朴实无华,内部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房屋之中。
年长的男人一丝不苟的将那件陪伴他半生的衣物穿上,眼神沉稳,又好似缅怀的注视着面前的一杆白缨枪。
这是千岩军士兵的制式武器,枪身牢靠,枪尖锋锐,是无比可靠的武器。
也是他当年参军入伍,得到千岩军身份的那一刻相识的老伙计。
男人的心性,实力,皆为上选。
随着时间的沉淀,他凭借着努力,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不知何时,一柄象征着地位,证明着男人实力的千岩长枪替换了制式武器白缨枪。
千岩长枪取孤云阁的岩片精工打造的长枪,枪尖坚固无比。
他很喜欢,亦引以为傲。
在今天,这柄代表了男人此生荣耀的长枪被他交付于身旁的青年。
而那柄代表过去,那青涩的少年入伍时的那一瞬兴奋与自豪的白缨枪再度被男人握在手中。
“总教头...”
青年不忍的别过头,止不住的哽咽。
“臭小子,顶天立地的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转身见此情形的男人笑骂着,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
“您...这是送死。”
青年嘴唇颤抖,终是忍不住撕破了最后的期翼。
“连岩王帝君与曾经的战友若陀龙王合力都不敌那头龙...我们璃月已经败了,败了啊!!
那个人,那个稻妻的圣主!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是过家家,在玩弄,侮辱我们的神明!
璃月败了,就算您再不承认,再不愿意接受,这是事实,被尚存的帝君,七星八门的那些老爷们认定的事实!!”
积压已久的情感溢出的一瞬间,便如闸口大开,无法回头。
青年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哭喊着,发泄着...
“您...又算得了什么?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理解,我不理解啊!
我们按照天权星,玉衡星那些大人物的决定行事不就好了吗?!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不知何时,被交付给青年的千岩长枪被随意的摔落在地。
他死死抓着这位总教头的肩膀,面红耳赤的咆哮着,口齿不清的哭泣着,失去所有心气...无力的乞求着。
“没有意义啊...”
青年呢喃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从始至终,男人都一言不发,任其发泄,无声的注视着这位被他寄以厚望的青年。
他擦拭着青年脸上的泪水,手上的粗茧无比生硬,却让青年感受着仿佛来自至亲的温暖。
他们并无丝毫血缘上的联系,但二人早已情同父子。
“意义...那些真的重要吗?
臭小子,你倒是记得我当年教导你的第一句军纪,还能活用到我身上...哈哈,我果然是老啦,竟然都不知道当年的那个小鬼,如今也是一名真正的千岩军队长咯...”
男人是千岩军的教头,逢岩。
时间的变化让这位久经风霜,自从军至今的男人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这孩子也这么大了啊...
“永安,向明,蔡寻...都是些好孩子啊...他们守护着绯云坡,守护着璃月港...
嘉义,那小子你记得吧?
你们之中唯一成家的家伙,总是在你们这群年轻的小伙子之中炫耀着他的女儿,逢人就想把小六的画像显摆显摆。
工作时间也念叨,被我逮到好几回。
要不是想着小六的乖巧,这小子不知道可就遭老罪咯...”
“还有一成那小子,说话总带个口癖,就是为了掩盖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的叫声...真是,每次吃饭都提醒他多撑些,又只知道傻笑,傻小子一个!”
“宏宇这臭小子最可气,我在的时候倒装的有模有样,老老实实地站岗。
我一走就想方设法的偷闲,过路的旅客都能被他拉着聊家常...”
逢岩碎碎念着,时而一脸鄙夷,时而一副好气又无奈的模样。
一个又一个千岩军的名字被这位教头念叨着,诉说着他们的糗事。
青年早已泪流满面,呆滞的注视着这位总教头。
他身居高职,却对再普通不过的士兵们一视同仁,仿佛自家孩子般操心又费神。
逢岩,至今仍未成家。
是啊,有这么多放不下心的臭小子要照顾,又哪里有闲工夫成家呢?
反正...这群小子们也是被自己一手带大,跟自家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这群臭小子跟那些能上群玉阁,守护天权大人的孩子不同,他们太多毛病,还需要被打磨...”
别说了...
“我答应过这群臭小子们,迟早有机会登上那高空之上的群玉阁...啧,心术不正的小鬼,就想着怎么近距离偷瞄凝光大人,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
一群大老粗,人家可是天权星!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
逢岩摇着头,臭骂着,嘴角却带着笑。
别说了...
不要再...折磨您自己了...
青年摇着头,哽咽着,想要阻止这位“父亲”。
回忆...
亦是对生者的折磨。
男人的声音一顿,双眼空洞而无神。
“他们死了。”
逢岩的脸上变得冷漠,死寂。
他的声音不再温情,仿佛机械般,一字一句的重复着。
“守护璃月港的那群臭小子,我亲手带大的孩子,都死了。”
男人的眼神失去了生机,宛如死灰,唯有一望无际的绝望。
“永安,向明,蔡寻,一成,宏宇...他们没能躲过战斗的余波,死在了过去的璃月港。”
“小六几次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我总是匆匆的告诉她:‘下一次’。
上次的音乐节,这孩子站在轻策庄的山坡上放着霄灯,跟她爸爸一样,都希望能将祝福通过霄灯传递给对方。”
“小六是个乖孩子啊...
这孩子知道我是教头,不舍得吃糖人不舍得买风筝,别人家的娃娃有的吃有的玩,她就眼巴巴的看着。
小丫头一点一点存着摩拉,就是希望能从我手里给嘉义买一天假,好陪陪她...”
“我狠着心没同意啊...我顾着军规,拒绝了这个丫头。
哈,哈哈...我悔啊...要知道那是最后的机会,我说什么都要放这臭小子回轻策庄啊...”
逢岩身躯不断颤抖着,神情是那般懊悔。
“嘉义的尸体没啦,跟过去的璃月港一同消失,不复存在...
那位圣主不愧是能击败帝君的神明,无数建筑只是瞬间便拔地而起,全新的璃月港来的好快...我甚至连从废墟中刨出那臭小子的机会都没有...”
逢岩抬起头,看着面前托付一切的青年,露出了一抹惨笑。
“什么下一次...我骗了小六,我连他爸爸的尸体都带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