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郝好给奶奶煮好饭后早早地就出了门。
早上没有毒辣的太阳,郝好打算趁这段时间多去搬一点水泥。
其实这会儿他的肩膀很痛,昨天他自己冰敷过也没有明显的好转,这会儿肩膀抬一下就酸痛得钻牙,但他不想休息。
一天赚几百块钱对他来说吸引力太大了,身体痛就痛点,他能忍。
郝好走在去的路上心里还在精打细算着,最近花销太大,他得多赚点钱把之前用掉的存款补上,还得去买一个手机。
医生让给奶奶补充营养,他打算每天都让奶奶吃上肉和鸡蛋,还有牛奶,还是得买……
还有水果和蔬菜也得吃,营养要均衡。
这些日常琐碎的花销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如果每天都来搬水泥的话,倒是还能负担得起这样的开销。
想到这里,郝好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喜悦。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光明的未来。
到了水泥厂,已经有工人在搬货了,厂门口的门卫看到郝好对他还有印象。
“哟,小娃儿,今天还来啊?你昨天第一次搬,肩膀不痛啊?”
郝好咧着嘴笑了笑,说:“有点痛,但是可以忍,多搬几次就好了。”
“你这娃儿,倒是肯吃苦,快去搬吧,现在天凉快,还能好受点。”
“好。”
郝好扯了扯脖子上的毛巾,步履轻快地走进了水泥厂。
虞灿昨晚回去几乎彻夜失眠。
这样的情况隔三差五就会来上一遭,每一次失眠都会让虞灿在第二天的情绪变得更差。
好在天亮了之后他脑子里那根倔强的神经终于被困倦打败,勉强睡了三四个小时。
早上九点半左右,虞灿又醒了,他睁着眼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的床头就摆放着虞老给他放着的吐司和鸡蛋,但他却没有一丝想要动弹的意思。
他饿,可他懒得拿。
这口饭为什么就非吃不可?
虞灿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身体沉重得像是穿上了一件泡了水的棉袄,无形的沉重感令他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日子到底为什么要继续?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外面的车流声倒是十分喧嚣,可那些声音在他耳里听起来却分外的不真实。
虞灿感觉自己像是被盖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世界与他一分为二,无论他如何尝试去融入这个世界,可他的面前总是会有一道无形的隔阂将他困在原地。
热闹都是别人的,他只是个孤独的旁观者,所以他丧失了一切兴趣和动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到最后,虞灿还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起了床,他今天有必须要做的事。
今天是周一,上午商场里的人很少,虞灿提着昨天郝好给的衣服,简单地对比了一下之后,花了3980给郝好买了一台黑色的手机。
这个价位的手机不是最新型号,但功能什么的也都齐全,而且也是名牌手机,不是什么山寨机,虞灿觉得这个赔给郝好就挺合适。
他买完手机后又去买了一个大西瓜,然后直接打了个车来到了郝好家门口。
不过他来得不巧,斑驳的小院门上挂着一把锁住的锁。
虞灿拿出手机,本打算给郝好发个消息问问他在哪儿,又想起他没有手机联系不上。
他拿起锁在门上敲了敲,对着里面大喊:“奶奶,我是虞灿,您在家吗?”
他喊了两声后老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不过老人家今天又犯病了,她已经记不得虞灿是谁了。
“你是哪个哦?”
虞灿知道她的情况,就耐心地解释道:“奶奶,我是郝好的朋友,昨天来过的。”
他把口袋里装着的郝好的衣服拿出来给老人家看:“您看,这是他的衣服,我来还给他,您收一下吧?”
“哦,好好的朋友哇,那快进来。”
老人家说着就想要打开院门,但门锁着,她打不开。
“奶奶,我不进来了。您把东西收着就行。”虞灿开口阻止,“这里有一个西瓜,还有一个是我给郝好的礼物,您记得给他就行,我给您递进来。”
虞灿举着手里的东西从一旁的篱笆墙里往里面递。
老人家笑眯眯地接过,说:“那谢谢你了哦。”
“不客气,那您回去吧,外面太阳大,别晒着您了,我回去了啊。”
“好,要得,空了来耍。”老人家望着虞灿笑得很慈祥。
“好,奶奶再见。”
告别老人后,虞灿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去。
不过他想到昨天和上次打车的时候司机都向他抱怨这里不好掉头,一说还没完没了的。
他最烦这些陌生人强行施加给他的负能量,干脆就收起手机,准备自己走一段,等走到大路口再打车。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大地上像是一个高温烤炉一样,路边的草都被晒枯了。
好在乡下树多,虞灿一路躲在树荫下走,倒也还算凉爽。
这一路都是他小时候经常跑的地方,还记得他小时候也有过几个玩伴,不过路过那些家人门口时,他发现那些房子明显都已经荒废很久了。
只偶尔有一两个老人坐在家门口,用浑浊的眼好奇地打量他。
虞灿手插着兜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心里有股淡淡的惆怅。
路过水泥厂的时候虞灿加快了脚步,这一截儿都没有树,地面的空气都被热得扭曲了,虞灿皱着眉头,被晒得心烦。
“来,一二三走!”
几道吆喝声引得虞灿下意识地侧目,然后他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呆愣在原地。
一个被重重的水泥袋压弯了腰的人正踩着一块窄窄的木板缓缓往卡车上走。
那头不伦不类的小黄毛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发根处全是被汗水打湿的水泥,不仅如此,他的衣服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全都是惨白的水泥灰……
就像是一个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人一样。
虞灿站在原地,手臂被太阳晒得火辣辣地疼,他知道他该走了,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的脚步一步也挪不动。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郝好会做这么苦的生计。
想到昨天郝好那肿得老高的肩膀,虞灿心里顿时涌上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