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夏炽与黄大人,孙燚又商量了一会儿对北邙的作战方略,最终还是在夏炽的坚持下,以不惜代价保住炎峰山城为主要战略。毕竟,登基仅仅数年,北疆战场就能转守为攻,攻城掠地,这对夏炽来说,意义极其重大。
在黄如辉有意无意的恭维之下,孙燚今日兴致似乎很高,说的兴起,他干脆请夏炽拿出北邙舆图,连比带划,娓娓道来,一股脑的将自己心里谋划好的长期计划全盘托出。
户部的杜高被临时喊入宫里,工部的柳大人被临时喊入宫里,这一场谈话,一直延续到掌灯时间。
孙燚这个计划,是一个长期的十年计划,倒不是假的,只是他原本不准备这么早拿出来,惊喜要一个个给,才能保持长期的热度,才能吸引皇帝动心动容,但是这时候,他却突然拿出来,给了陛下一个展望未来的巨大憧憬和期待。
就像此刻,夏炽在孙燚的描述中,心情激荡热血澎湃,脸色泛起大片红晕,气息都急促了许多。
即便是半辈子沙场,半辈子朝堂的黄如辉黄大人,都已经被孙燚描绘的美好前景,惊的背后发冷,手脚发麻。他也不曾想过,孙燚这个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雄心壮志。
这时候都已经没有人在意君臣之间的规矩,所有人刚开始都被惊吓到了,继而陷入惊喜,陷入疯狂之中。
御书房里热气腾腾,几位老臣几乎都是用着参茶续着精力体力,提出自己的疑问,尖酸刻薄,而孙燚则不慌不忙,解惑答疑。
御书房两边坐着好几个太监,奋笔疾书,将所有的言论都用文字记录下来,以供后续研讨。
孙燚的描述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并不是泛泛之谈,很明显,这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才制定出这样的宏伟计划。
若真是能达到最终成效,大夏将拥有超过三成以上现有境内的土地,真正的土地,能养人活人的土地。
那夏炽这个皇帝,甚至能超越先帝,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
就问,夏炽这个年轻的皇帝,受得起这种诱惑吗?
事实上,占领这片土地,最大的难题就是北邙人的袭扰,千里草原,空旷辽阔,是北邙骑兵的天然战场,即便是修建几座城,也不能彻底解决北邙人的威胁。而对付北邙人,还有谁比孙燚更有发言权。
现在好了,除了孙燚,谁敢保证这样庞大雄伟的计划顺利实施下去?
最终,大家都住了口,在孙燚的解答中,一切看起来是疯狂的虚幻的缥缈的计划,几乎可以用文字完整的整理出来,大的问题都能得到完美的解决,一些繁枝缛节的小细节,更不会成为障碍。
几位大人们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萎靡不振,眼神却亢奋至极,皇帝夏炽年轻,却也累的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边上案桌上堆满了纸张,几个太监揉着酸软的手腕,小心的整理修改着刚刚刚记录下来的文字,这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张纸,都有可能见证一个全新的强盛的大夏朝。
孙燚的嗓子哑了,喝了不知道多少水,嗓子还是哑的不成人样,要应对几个经验丰富,刁钻刻薄的老臣子,他也算是费尽心思,绞尽脑汁。
不过这时候,也只有他能稳稳当当的站着,痴迷的望着舆图。老臣子们的各种问题,让他把整个计划更加具象化,也更有信心。如果说之前只是计划,而现在,就成了真正能落实到实处的大工程。
这时候的孙燚,也被自己感动,他忘记了这个计划拿出来时候的真正目的,他脑子里,已经描绘出未来的这一片大好山河。
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小宝子公公奔前跑后辛苦了一整天,到现在也不曾歇息片刻,吩咐属下打来热水,拧了一条热面巾,送到夏炽手里,夏炽将热毛巾覆在脸上,用力的搓揉了几下,因亢奋染红的脸庞更加透着一种病态的潮红。
小宝子从夏炽手里接回手巾,却意外地发现夏炽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瞥向孙燚。那眼神中既有着明显的赞赏,但同时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似乎觉察到小宝子的窥视,夏炽猛然转头回来,眼神凶戾,盯在小宝子脸上,小宝子微微低着头,视若不觉,小声问:“陛下一日不曾饮食,奴才让御膳房送些饭食可好?”
夏炽缓缓收回凶戾目光:“好,让御膳房多送点来,各位老大人也辛苦了。”
几位臣子听到夏炽这么说,纷纷坚持起身,自称精力不济,体力不支,向陛下告退,夏炽挽留两句,看着几个老臣子颤颤巍巍的辛苦模样,也不好强留,又不动声色的告诫几句,让他们自行告退。
孙燚也借机告退,夏炽也未强留,夏炽心里像是燃着一团火,他也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夜色深沉,细雨如丝,一行人站在皇宫外,轿子等在门口,黄如辉走到孙燚面前,眼神复杂,轻轻拍了拍孙燚的肩膀,小声的道了句:“谨言,慎行。”转身上了轿子。
杜高毫不掩饰对孙燚的喜欢,对孙燚拱拱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畅快一笑,扭身钻进轿子,犹不过瘾,又拉开窗帘:“小子,厉害。”孙燚说不出话来,微笑着微躬身子。
老岳丈柳大人长吁一声,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左右看看,又吞了回去:“明日带笑笑回家吃饭。”孙燚搀扶着他的手臂,乖巧的“嗯”了一声,破锣一样沙哑。
“嘎吱嘎吱”韵律声中,几点昏黄的烛光渐行渐远,几架轿子晃晃悠悠的消失在暮色之中。
细柔绵密的雨声沙沙响个不停,身后高大的宫墙无声地与这个世界割裂,天地笼在一片黑暗中。
:“老大,走吧,雨下大了。”林全栋递上一件连帽皮制大氅,孙燚摇摇头拒绝了大氅,踩蹬翻上紫狼,声音嘶哑豪气冲天,:“走,春雨里走一遭,洗涤身心,脱胎换骨。”
清脆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响起,孤独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