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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当年那位幼童,如今的张北看过来的认真神色,张瑞竹眼里多了些复杂。

沉默了好一会,他慢慢的,轻声道:

“原因许多,若是硬要追究根底,或许只有一条:有怨。”

听到这句话,张寸骨悄然侧步,后退。

脚步够轻,动作够微,他顺利脱身离场,甚至没引起张北注意。

话已到这个地步,又没了旁人,张瑞竹干脆将那些曾在心里埋葬许久的念头全数道出:

“我自卦宗而出,自幼精通相面望气之术,见张瑞桐早已成势,气势甚重,登位之像明显,便早有投靠。”

“我刻意交好他的长子次子,甘愿为其牛马只为在张瑞桐那露面,放野后想尽办法,以二十五之龄成为其幕僚中一员,为其开辟道路。”

“期间种种均尽心尽力,纵使手段惹人诟病,也自认……有功无过。”

“唯一之过便是……,”

指尖不自觉掐入肉中,张瑞竹面庞毫无色彩,淡淡道:

“见张赫之势日益见长,又过分跳脱,对张瑞桐多有贬排,便存心算计,想挫他锐气。”

“照我计算,他本该成功获罪,落入末流赎罪至放野,让其知晓天高地厚,懂得收敛顺从。”

“没想到,算漏了您。”

张瑞竹看向张北。

他那时早就知道张赫勾结上了总管那位辈分大得惊人的幺弟。

但更知道张赫初衷只不过是利用,纯属勾搭人习惯了,所以有枣没枣打一杆。

他本来以为只要让张北知道张赫初心,随后即使不生恨意,也绝不会相帮,参与到如此严重的事务之中。

没曾想……

“人人皆知秘阁为何地,您宁愿受罚躺三个月,也要为张赫证明清白,将他自我算计中拉出。”

“而我自以为靠山稳当,能力够强,……却囚于阁楼沦为洒扫。”

目光有些出神,张瑞竹头颅微低,让张北有些看不清神色:“起初我以为是连总管在上,所以无人敢对此处置有所疑问。”

“可他继位后,我主动送上秘阁人脉,却依然无人问询。”

“或许是那时太过动荡,族务纷忙,他手下能人众多,已忘了我的存在,又或者还有他人教唆,故意挡我道路。”

“但纵使百般理由加身,可寂寂无名百年,至死无人为我脱身。我执念难消,有惑。”也怨。

“无法释怀,难得解脱。”

再抬头,他看向张北,平静道:

“故,我欲重来。求首领恩准。”

所以,你也不怕你再看走眼一次。

……我们两个可算是有仇的!我手下的猫只会越来越多!同样不差你一个!

万一哪天我和张瑞桐一样,把你发配到犄角旮瘩里去忘了呢?

张北心里腹诽好几句,面上依旧深沉如初。

他轻轻颔首:

“我知道了,一会去看看你写的对策怎么样。”

再度垂首,张瑞竹郑重躬身拱手:“是。”

“不是现在啊!我说的是一会再看!”

“是。”

“……。”

张北盯着张瑞竹头顶乌发,感觉自己这句话气势似乎还不到位。

虽然对他本人而言,这件事发生时他太过年幼,当初虽然一心想承担起‘长辈’和好友的责任,保下张赫,但其实完全没搞清楚情况,各种无理取闹和好友被抓的怨念都冲二哥去了,对整件事来龙去脉包括张瑞竹的存在全都是模糊的。

对它的印象甚至不如张赫拿自己作筏子,结果自己挨打。对方被教训还能有人送鸽子吃的怨念深。

但,这事本来就是张瑞竹算计在先,就这么原谅对方,对张赫似乎也不太好解释。

不太甘心就这么轻轻放过,刚想补充一句“写的东西如果我不满意也是不会留的。”做威胁,却猛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张寸骨

但左右一看,无人。

“寸骨什么时候走的?”

张瑞竹:“我开始向您叙述执念之前。”

好吧,不愧是,……混在张家的扫地行业中猥琐发育到176岁才被流弹强制打出GG的大佬。

不急着把张寸骨呼哨回来,张北清了清嗓子:

“你也知道,你我有怨在先。家族讲究公平竞争,但这桩也是你当先对张赫出手才遭受反噬。张赫是你苦主,也早就和我是同一阵营。”

“若你只是在家族担职也就算了。但如果想成为我的直系,我必须考虑他的意愿。”

“也就是说,你的能力要包括能取得他原谅。”

头都没抬,张瑞竹一开始的躬身姿势丝毫不变,声音也是早有预料般的平静无波:

“是。”

张瑞竹应得利落,张北也没话说了,干脆装模作样开始看起兔子礼单。

上面东西不少,中医常用药物600种,再加各类各地特产食品300种,各类电器耗材180种。

额外还有一尊以兔家名义送的高1.9米的三足双耳青铜宝鼎,和九尊精雕细琢的玉器。

刚才卸下的两卡车装的只是这十尊摆件,其他都不过是那一千零八十种礼物的样品,附加礼大头其实还在运输路上。

“冯司长可真能憋,送了一尊鼎也不说一声。难怪这车厢高度都快有3米了。”

张北哨呼一声,把自家小厮喊回,三人去车边现场围观。

看着巨鼎上的夔龙耳麒麟纹,以及鼎身寓意祖国大好河山连绵不断的波曲纹、象征幸福兴旺昌盛的“福、禄、寿、喜、财”纹等吉祥纹饰,张北反倒觉得有点烫手。

这鼎上虽然一字没写,基座上也只写了华国人民正府公元多少年赠,但其实满屏都在说民族团结万世永昌。

爬上去一摸大鼎内壁,果然有相关祝福的内刻文字,还有壁画。

“这也捧得太高了……,我就一小世家,搞得我好像是兔窝里藏着的第五十七个自治民族一样……,不给点好东西都不好意思了……,幸好有礼貌,知道低调给,小心我一觉得被架太高下不来,直接一声令下,全家搬家,一根毛都不给你留…我可是还有一个宅基地没开的…。”

仗着旁边都是自家人,张北嘀咕了两句,看向村落四周摆设。

不接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放哪好呢?

他目光定格在村头那棵高二十米,树干围度3.6米,除了显眼,满身无辜的大槐树身上。

“寸骨,去敲敲老槐,让它往后挪几米,把原来的位置让出来放鼎。”

“是。”

见寸骨拱手离开,他赶紧又补充:“记得让它不要乱抽根,动的时候小心点,不准把我路面毁了!”

回过头,假装没感觉到自地面传来的微微震荡,也没看见背后的大动静,张北继续欣赏剩下玉器。

截留了其中一件白玉环佩准备当日常挂件,正在吩咐其他人把剩下东西放进车沟村库房,准备离开时,系统难得吱声了:

【宿主,要不要拿这鼎试试我的新功能——强化?】

生怕张北压根没仔细看过介绍,它主动推销:

【我的强化功能对于特殊物品效果很好的!尤其是这样象征两方友谊,有气运纠缠还开过光的东西,往往效果很不错的!倾向性一般也会更有针对性!比如这个鼎,很可能就是镇压气运福泽一方的功能!】

脚步一顿,张北嘴上却是道:“家里已经有两尊镇压气运的鼎了,还有一堆镇宅石兽,多到库房还压了几十对没地方放。”

【宿主,这不一样的!万一出现沟通双方的功能,它是可以影响双方感官心境的!让人心更纯澈,在合作上也会更顺利,长久性的镇压和消弭恶意,降低破坏友谊的可能!万一成功,它就是安全锁啊!】

‘所以,往这方面强化成功的概率是多少?大概要用多少势力值?’

系统声音逐渐变低:【……1%--2%?试试看嘛,万一呢?你看别的东西我都没做声对吧,它很有潜力的!最低也能强化一百次!总能出一次我们想要的是吧……】

瞟了眼已经挪移成功,在树荫下不是那么起眼的大鼎,张北在心里道:

‘我的幸运值是几?这次从异界回来,家族气运上覆盖了多厚的霉运buff?’

【……】

双方看着系统版面上那大大的0字不说话。

一会后它尤不死心:【宿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万一就成了呢?这绝对比十万势力值划算。】

‘一次强化是一千势力值,一百次强化是十万势力值。’

‘不然我们打个对赌协议。我出十万势力值请你帮我强化。如果你能成功强化出强化友谊降低恶意,巩固双方关系的词条,我另外白送五万给你做酬劳。如果成功不了,你赔我十万势力值,怎么样?’

系统陷入长久沉默。

把犹豫不决的统子丢到一边,张北放松心情,沿着村边溪流慢慢散步。

远处山峦起伏,天色将歇,天上繁星已能看见踪迹。

目光渐进,山势逐渐平缓,一条蜿蜒溪流自山中汇聚而下,流淌于群山之间,粼粼微波自他身侧而过,清辉溪水,将几人面庞浅浅勾勒。

看着清澈溪面,张北目光有些出神。

如今不是从前,没了外家和分家,也就没了来源缓冲。

交流这东西终究落到了本家自己头上,不得不说,即使双方都有诚意,依旧挺麻烦。

就如之前情报里看到的,兔子曾隐晦排查了一阵药厂商家的动向情况,对方显然很早就注意到了自家用药需求很大,连带着资金也难免有吃紧的时候。

虽然自家相当部分资产并不在国内,不受兔家钳制,但毕竟老家在这,跑不掉也不想跑。

而兔子对国内的控制力很强,只要有心,很快能找到种种蛛丝马迹。

这次冯建业也半掩饰半坦白的提了这些问题,那十项‘诚意’里,其中就有租借转让药田,愿意进一步减免税额,挪让药材资源等,不过也有一个模糊期限——困难当下。

之后没再提则是因为——他拿出的那一百样东西,兔子发现超出预期。

不是说它们拿不出对等东西,也不是张北提了多高条件——实际上张北自己很明确的表示了:当下如果兔子实在急需那些图纸研究,他们家作为同在这片地生活享受关照的老前辈,可以免费送。

但任谁想也知道,如果兔子真好意思白拿,也就没有之后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偏偏兔子着实想要,腰板自然也硬不起来。

不仅图纸成果共享且有优先权,就连其他待遇也主动进一步放宽,比如那些药田的附加期限……就成了明确的承包制,五十年外加自动续租——不限时,租金是一亩一千,跌破新低白菜价。

想到这,张北忍不住笑了笑。

别说,当在同一层面上时,逗兔子还挺好玩的。

正琢磨该怎么安排新地道建设和那些协议中即将被送来的第一批兔子兵时,张北突然看见前方有两个人影在溪边钓鱼。

走进一看,居然是自家老爸和何先进,两人手里还有两根鱼竿。

示意张寸骨两人在远处等着,张北独自走进,小声道:

“爸,你们在钓鱼?”

“是啊”张国栋笑呵呵回头:“这位何建业何老哥们也是来我们家拜年的,来之后觉得我们家环境好,想多留两天,没想到巧了,和我一样爱钓鱼。”

“家里水好,这鱼看着也不少,你得空要不要一起来?”

“我之前又不是没试过,哪有这耐心?除非有人下水给我挂鱼。”张北笑起来:

“说起来何老友确实挺爱钓鱼的,就是水平据说挺随缘,有一次他家勤务兵为了催他回家,就干过下水挂鱼上钩的事。”

“哈哈,老何你还有这事啊?”

何先进正在舒展的老脸顿时有点挂不住,赶紧道:

“这都什么陈年旧事了?我其实跟你爸不止是钓鱼兴趣相投,比武也是!”

“也是这比试我才真是大开眼界,难怪你们这么牛,原来还藏了一手在窝里呢。”

何先进笑容极尽他所能的想变得亲善,可惜动作幅度太大,又少有这么做过,反倒显得有点扭曲。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