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叫刘萧雪。”
“不对,我现在叫失雪辞了。”
“失去一切的我,在一场大雪中辞别了这个世界。”
“而我为此所求的,只不过是能够逃离身上缠着我的负罪感。”
“可惜,即便是换了一副面貌,改成另一个身份,往日的罪孽却还是无法一笔勾销。”
“虽然我确确实实的死过了。”
“但我啊…真的就是个不值得任何人可怜,不值得任何人拯救的家伙。”
“哈哈…现在想想,我活着的意义都是那么的可笑。”
“这个世界竟然让一个罪人,来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异类。”
“最后再让那个罪人亲手把他们弄的遍体鳞伤。”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白花花的空间中,失雪辞躺在“地面”上,捂着自己的脸大笑。
他周围灵魂游荡,像是在逃跑,像是在嬉闹。
可最终,这些灵魂皆消散,融入于失雪辞身上所散发出的鬼气中。
“魂兮…悲兮……”
“存世之灵难渡,茫然四顾无可归去。”
“幽魂心之悲兮,苦苦妄寻容身之地。”
“随遇魂兮,求得安稳。”
“终,散落于魂兮之下。”
“【魂灵的悲兮】啊……”
“你说,它们为什么非要赖在我身边不走呢?”
失雪辞伸出手指,指尖鬼气泄露,一只头上长着猫耳的水滴形小灵魂趴在了他的指尖。
小脑袋蹭啊蹭,像是很喜欢失雪辞一样。
“一个一个叽叽喳喳,吵吵嚷嚷……”
“跟个小流浪猫,小流浪狗一样的求我收留。”
“是,你们被我收留了,你们有家了。”
“可你们难道不知道老子的魂兮就是来要你们的命的吗?”
失雪辞深吸一口气,指甲戳入猫耳小幽灵的身体中。
那小幽灵面露痛苦,但却伸出了舌头轻轻舔了舔失雪辞的手指。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失雪辞满眼不解的挥手收回了那只小猫的灵魂。
“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
“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走呢?”
“别再缠着我了,我真的,真的不想有人再因为我而受伤了……”
“我还不起的……”
苍白色空间内,失雪辞望着苍白天空,头痛欲裂。
“我真的不配接受你们对我的善意。”
“我真的好害怕我无法回应你们的善意。”
“我真的……”
“真的不配存在于这个世上啊……”
失雪辞喃喃自语着,声音越来越小,瞳孔越来越涣散。
……
“我,叫刘萧雪。”
“出生于人间刘家,生来就是站在山顶俯瞰山下芸芸众生为生活奔波的人。”
“对于世人来讲,刘家,象征着强大,象征着财富,象征着权利。”
“象征着无所不能。”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
“刘家长子,刘萧雪,也就是我本人,其实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多美好。”
“我出生后,母亲因我难产而死。”
“那是我父亲最爱的人啊……”
“因一个素未蒙面的人死亡。”
“他甚至还要用奶嘴来哺育我这个杀妻凶手。”
“不出意外的,随着外面那群人的虎视眈眈,心中的亡妻之痛,压力值爆满的父亲终于忍受不了了。”
“他利用魂兮鬼的能力,复活了我母亲。”
“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可惜的是,从未理解母爱的我对母亲并不亲近。”
“哦对,在我14岁以前,甚至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个奇奇怪怪的阿姨就是我的母亲。”
“当然,我对父亲也不亲近。”
“毕竟他因为家族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忙的快疯了,又怎么会在乎我呢?”
“他甚至懒得给我找一个保姆。”
“不过好在我还有一个给我零花钱的爷爷,也知道可以去隔壁的白家蹭饭吃。”
“时光匆匆流逝,一眨眼,我十二岁了。”
“那一天,发生了一件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
“本来对我毫不在乎的家族,忽然都对我示好。”
“并且人人嘴里都叨咕着什么泪苦血啊…什么鬼血啊……”
“那段时间我满脑子都是那只鬼。”
“直到…我被管家带到了一处房间,以生命为赌注,赢到了鬼血。”
“说实话,换血的过程挺痛的。”
“但比起我知道是因为我拿走了泪苦血,爷爷也随之死亡的消息后,我感觉那点疼痛不足挂齿。”
“从此以后啊…再也没人给我零花钱了。”
“真是活该。”
“我知道,我又一次亲手害死了我的亲人。”
“浓烈的负罪感把我包围,我打心底的觉得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那一天,我拿着刀,割向了手腕。”
“一阵头晕目眩后,我从我的房间中醒了过来。”
“一扭头,瞧见了身边那个拿着扇子,身穿古风装扮的长发男生。”
“我知道这是谁。”
“他叫相叹君,是刘家的大管家相叹问天的儿子。”
“家族里关于他的传奇故事有很多,比我这个没多少人知道的家族长子多多了。”
“这家伙,要实力有实力,要颜值有颜值,深得不少女孩子喜欢。”
“只不过这人有些高冷且难以接近。”
“……”
“当然,这不是真的。”
“其实真实情况是这家伙只是不善于跟别人打交道。”
“因为怕自己说错什么话,所以他一和别人说话就头脑发懵脑袋空白,想了半天说辞但总是觉得这句话说着不太好。”
“就被人误以为是高冷了。”
“巧了,我也因为在这世上只有白苏愿意陪我说话而索性养成了这样一副高冷的模样。”
“所以我们这两个同病相怜的家伙就渐渐的熟了起来。”
“相叹君也成为了我唯一的同性朋友。”
“后来啊…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让我更加确信我不应该存在。”
“故事的开始是2018年的一天,家族内展开了一场活动。”
“哪家的孩子要是能够成功将魂兮鬼拿下,那么家主大人就收他做义子义女!”
“台上的一位管家在那高声呐喊着,台下我的默默攥起了拳头。”
“我心中有些愤怒。”
“因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明明我才是家族最应该被重视的存在,可现在却只能在台下观望。”
“我很不服气,所以,我也踏上了台。”
“很好,台上的主持人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也没介绍我。”
“毕竟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除了白苏没人会在意我的存在。”
“直到…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拿下了魂兮鬼。”
“那一天,无数人找寻我的身份。”
“也就是这一天,所有人都惊讶于刘家家主竟然还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孩子。”
“可惜…我那举世皆惊的创举并未收到父亲的欣赏。”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可有可无。”
“当然,这也是我想要的。”
“毕竟我早就习惯了不与人交流,现在反过来让我被重视才让我难受。”
“……”
“时间来到了2020年。”
“我十四岁。”
“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是白苏的生日,可我却把她惹生气了。”
“我知道,都是我一个人自作自受罢了。”
“我只为了一时的乐趣,就玩弄了她和我之间的感情。”
“我真不是个东西,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忘记了该怎么和白苏相处……”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她…可我们终究会长大,会分离,而唯一能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方式…恐怕就是把她从朋友变成妻子了吧?”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情……但我又害怕白苏离我而去……”
“所以我只能靠伪装喜欢她来将她锁住身边,可惜,我不懂喜欢,我到底还是搞砸了我和她的感情。”
“可能是我这种人不配拥有朋友吧。”
“毕竟跟在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我的心好痛…好想死……”
“可是…在那一场大雪过后,最该死的我却没有死。”
“而我所认识的所有人,都死掉了。”
“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有一个管家带着那个阿姨来照顾我,并且那个阿姨还带了一块蛋糕过来。”
“可是……”
“在我刚刚把蛋糕切开,正准备递给眼前这个阿姨的时候……”
“我忽然看见了那个管家手中握着一把刀的刀柄。”
“而那刀尖…已然刺进了那个阿姨的心脏。”
“甚至在临死前,那个阿姨还满脸笑容的正准备接过蛋糕”。
“但她…永远也接不到蛋糕了。”
“你说……”
“如果妈妈不来看我,我的家就不会散呢?”
“为什么…死的就不能是我呢?”
“是的,妈妈死了,可最该死的我还是没死。”
“因为在妈妈死后的下一秒,那个管家就身首异处。”
“是我的父亲做的。”
“满身鲜血的我抬起头,与他那复杂的眼神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神给我的感觉就像我是被审讯的犯人一样……”
“浓浓的罪恶感使我低下了头。”
“当我再次抬头时,父亲已然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了一条消息。”
“刘家主母遇害。”
“也就是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个奇怪的阿姨是我的妈妈……”
“可14年来…我从来都没有叫过她哪怕一声‘母亲’……”
“看着就这么死掉的母亲,我的心很痛,痛到无法呼吸。”
“我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捶打着地面。”
“我试图发泄内心的痛苦,但这撕心裂肺的痛让我根本无处发泄。”
“忽然间,我感觉到了一阵温暖的怀抱。”
“我抬起头,发现是那个阿姨。”
“不,是妈妈。”
“妈妈只是肉体死掉了,灵魂还活着!”
“哦对,我有魂兮…我是能够掌控灵魂的存在……”
“那一天…我发动了魂兮。”
“得到了第一只供我驱使的灵魂。”
“我知道我的母亲很强大,所以,我把母亲带到了父亲的身边。”
“然后亲眼看着她与父亲魂飞魄散。”
“……”
“我真傻,真的。”
“我明明…可以带着母亲逃跑的。”
“明明…最该死的人是我。”
“可是为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要用生命保护我?”
“混乱的战场中,目睹父母离去的我心如死灰的跪在那里。”
“直到我身后的影子蠕动。”
“是相叹君,他是我除了白苏以外唯一的朋友,他对我很好,他在这轮乱中为了寻找我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
“可是…我们两个孩子怎么可能逃得过这包围圈呢?”
“所以这一次,我本以为我会死。”
“但一道身影挡在了我和相叹君的面前。”
“顶天而立地。”
“那是相叹君的父亲。”
“他是除了我父母以外最强的人。”
“但此刻却站在了我的身前,如战神一般为我和相叹君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神勇无比的他终是死在了这条血路上。”
“小少主…我…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
“记得帮我照顾好我儿子……”
这是相叹君的父亲最后的遗言。
“他是因我而死。”
“因我而魂飞魄散。”
“可我却连他的遗愿都做不到。”
“……”
“相叹君和我互相搀扶着起身,互相安慰的逃跑。”
“至少在这一刻,我拥有着把相叹君带走的信念。”
“可惜啊……”
“当那银色的寒芒照耀在我的脸上后,我知道,我与他无论如何都会死。”
“只是顺序先后罢了。”
“是的,顺序先后。”
“当那银色寒芒向我刺来以后,我并未感觉到任何痛苦。”
“反之,是滚烫的鲜血。”
“相叹君如他父亲一样,挡在了我的面前。”
“相叹君……”
“我呆滞的看着相叹君的尸体,心中感觉有刀在割……”
“我真该死。”
“可是啊…我这个最该死的人始终活着。”
”始终是在伤害身边人。“
“家族没了,我无处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