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馏只能去端个药的时间,刚到门口,就被她的喊声,惊到了。
离开一炷香,又出什么幺蛾子。
看到她脚边的狗,心想大事不妙,漆盘“嘭”的掉在地上,几个快步过去,掐住狗嘴,将它拎了起来。
看了厉上兰二人一眼,请求道。
“你们帮我看着她点,别人她伤了自己,我去去就回,拜托了。”
说着拎起狗,朝外面飞去。
她僵硬的身体跌落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抱住双膝,缩成一团,哽咽的哭了起来,与做戏不同,她真的好疼。
双手捂住耳朵,泪水哗哗流到地上。
“我错了…呜…我错了…呜…不要打了……”
厉无咎与厉上兰都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人,怎就这样了。
厉上兰蹲下身,去触碰她,她的手抬起挡了一下,往角落里缩了缩。
口中嘟喃道“不要打了……我错了……狗我不喜欢了……人我也不喜欢了……”
厉无咎皱眉,暗疾,他蹲下身把她整个人都抱入怀中,她来不及反应。
抚上她的发,安慰道“我不打了,你别怕!”
她抱住厉无咎的腰,如同抱湖上浮木,抱的紧紧的,那是她身体的求生欲。
厉无咎感受到她全身的抖,他的衣襟湿润了,是她的泪与汗。
她被困住了,如溺水的人,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错了。
“我错了……我不要了……都不喜欢了……”
“不要打了……我错了…………”
酆馏处理了狗,回来就听到她卑微的道歉,她有什么错,错的是永不满足的欲望。
他的心被针扎了千万下。
走过去,将她从厉无咎的怀里,抱了出来。
拍着她的背,如同哄小孩子。
“我们还可以更强大,强大到无人可伤,无人能损。”
“你爱的,你恨的,都是你的,无人能从你的手中抢走半分。”
她感受到酆馏的气息有的回神,压抑着痛色道。
“佛说过,他也说过——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我日日念,日日写,我明白了,我不要了,我爱永失,爱我皆失。”
酆馏闭上眼睛,眼睛流下一滴眼泪,滴到她的脖颈上。
“不会的,我不会死,太子也不会死,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死。”
她推开酆馏,平静道。
“我要沐浴,都洗掉,把所有的罪恶、血腥都洗掉。”
一炷香后。
酆馏听着她沐了一遍又一遍的浴,换了一桶又一桶的水。
厉上兰担心道“她这样没事吧!”
酆馏道“没事的!”
她只是无法原谅自己的见死不救,无能为力。
风苍灵走过来道“我给她扎了针,喂了药,可以安稳睡一觉了。”
酆馏道“谢谢你,多年来一直留在她身边。”
风苍灵看着房门,脸上有了暖色。
“是她给了我,安身之所,像家人一样关心我。”
“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只能医身体上的病痛,心病的我爱莫能助。”
酆馏想,万一没有心药呢?
只有碰到与她有关的事,风苍灵才会话多一点,语气温柔一点。
“我以为她已经好了,原来没有吗?”
酆馏一僵,其实差一点就好了,在知道他是个骗子后,她好不了了。
厉上兰问面前的红衣男子。
“她为什么会这样!”
酆馏扶了一下面具,平淡道。
“厉姑娘,有喜欢的东西或人吗?”
厉上兰道“有啊!每个人都应该有吧!”
酆馏心想生而为人,都会有喜欢厌恶的东西。
“她没有,也不能有。”
与二人讲起了她的过往。
“她五岁时,瞒着所有人养了一只狗,她会把自己的食物偷偷拿起喂狗,其实她自己都吃不饱”。
“她太孤独了,她需要一个倾听者,狗成了最好的对象,狗不会说话,她的话不会被传出去。”
“后来,被上面的人与她父亲知道了,上面的人暗示她父亲,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
“当着她的面,把活生生的狗打成了一摊肉泥,糊在了青石板上,打扫的人用铲子铲,用水冲洗了无数遍,才把地面扫干净。”
“他的父亲还让人,压着她,扳开她的眼睛,让她亲眼看着狗在她眼前从有到无,有声到无声。”
“打一棒子,就说一遍“你看好了,你喜欢的都是这个下场。”一棒子一遍,直到棒子打无可打。”
“在那之前,她喜欢的物品与人都会无缘无故消失,她不明白,这件事情后,她明白了,他们被人丢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冷心冷情,铁石心肠,对狗的死毫不在意。”
“直到十岁时,她无意间听见狗叫声,她当时的症状比现在还恐怖。”
“一开始只是发抖,说“我错了之类的”,后面发烧,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大夫的意思是,她这是心病,无药可治。从那之后,以月宅为中心,百里之内,都没有狗了。”
“她父亲曾问过她,恨不恨他这个父亲。”
“她笑的恭敬有礼道“不恨啊!父亲。”
“她变了,以前都是喊爹爹的,如今成父亲了。”
“恭敬有礼,却没有一点感情。”
“她一遍一遍的沐浴是因为,她好似才是那只狗,那块地板,唯独不是她自己。”
厉上兰与厉无咎都被震撼了,哪怕她年纪大一点,他们都不觉得丧心病狂。
酆馏眼中闪过怀念,有对皇帝的恨,也有对丞相的恨。
他说这些,只要有脑子的人,都可推断出他的身份,但他还是说了。
“认识她的那天,是我们最难挨痛苦的一天,我的父亲与她的父亲成了我们最痛最恨的存在。”
“他们联手剥夺了,我与她的纯真。”
苍天啊!你都干了什么。
东方氏全族,皇帝下的旨,丞相监的斩。
父皇让他们两个相爱,是报复谁啊!
厉无咎心想月霓旌对此人很是依赖,但二人间却隔着一层迷雾。
酆馏道“这些话,你当作故事听听即可,不用太在意。”
她从不怕别人知道她的过去,她只是无法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