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萧云灼开口提到的事儿,若是办成了,的确是能让他这个上峰得到不少好处,就比如那通政司副使,这会儿还对他感激涕零的呢。
只是他可不喜有好人缘。
原本便有不少大臣找他算日子、算生辰,不该他忙活的事儿也要东奔西跑,若以后都有了交情,就更不好拒了。
干他这一行的,若能做得不染一尘反而更显得厉害些。
可萧云灼都指出问题来了,他不去管,那又是得罪人。
他这把年纪,只想着安安稳稳的荣退了,不想这般劳累,萧云灼……他早就知道这人有本事,他甚至也曾偷偷探过渡灵阁的底,实话说,倘若萧云灼是个三五十岁的大男人,他的位置都能被顶了,但因为她是个丫头,所以才在他手底下做个小小灵台郎。
但官再小,只要陛下在意,那就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
与这人来往多了,少不得要有麻烦,所以他觉得还是能推则推,凡事儿不经自己的手会更好些。
所以此刻,莫监正说得是真心实意。
乾和帝有些诧异:“这才三日,你便觉得她能用?”
“能用,不瞒陛下说,臣身边弟子也有好几个,甚至加上臣自己,也比不得灵台郎机敏有能耐,这风雪之灾,臣也略算出了些,但不敢去确定风有多大,故而不敢直言,但灵台郎能行,臣也曾听师父说过,像臣这样的,只是略有些天分,但这世上却有那天生下来便注定要走此道的高人,臣觉得,灵台郎便是如此。”莫监正老老实实地说道。
乾和帝却并未有任何高兴的感觉。
“这等天降之才,多是战乱之时才出的,受天命辅佐王道,可如今朕的江山,一片太平,何来乱象?!”乾和帝目色严肃,“莫爱卿,你好好算一算,此女究竟是略有小才,还是顺应天意而来!”
这么一说,莫监正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陛下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古以来乱世多出英雄。
就拿圣祖来说,身边出现的能人异士都仿佛受天命来拥护圣祖的!
战乱时,身边的奇人多的确是好事儿,可如今……大魏正值盛世,陛下听了这话,肯定会不高兴。
外头风已经微起。
莫监正仔细想了想,还是道:“陛下,几个月之前,这天便多异常,气温骤降,清河封冻时间也比过往长了许多,确实有些出奇,臣这些日子一直翻阅古籍,发现晚晋时期也是如此,只是臣能力有限,推演不出太多,又怕话说得过了,引起恐慌……灵台郎能力过于微臣,微臣这心里虽有不服,但也不敢遮掩。”
一个小丫头有那么大的本事,谁能服?
可如今不比寻常时候,气温骤降其实还不算严重的事儿……最要紧的是春耕,是今年的粮产!
乾和帝听着莫监正的话,大半夜的,整个人都清醒了。
晚晋时期……他怎能不知,当时天灾人祸不断,那是百年乱世,好好的王朝覆灭,各地烽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人口锐减,不见天日。
可……
乾和帝也懵啊,他这天下……如今真的是好好的!
莫监正更紧张,他于盛时唱衰,若陛下生气,只怕要将他砍了的。
“莫季山!朕看你是满嘴妖言!”果然,乾和帝怒了,“大魏传到朕手不过三代,你竟敢比之晚晋!你是不是活腻了!”
“陛下!是臣失言!如今萧云灼乃是陛下的灵台郎,此人有能,不论是不是天降奇才,对陛下而言,都是可用的能人,且陛下前朝有忠臣良将,所以不论这天时如何,大魏都不可能与晚晋相同!是臣失言……”
莫监正心里也紧张。
他大可以什么都不说。
只是做了自打师父去后,他便接了这职位,至今也有二十来年了,天下之事,他算了不少,但只能尽人事儿而已。
算天之大道……没那么大的本事。
旁人失误了,有能更改的机会,他没有啊。
天将降大灾时,若他能早言几日,或是说的更准确一点,那便会少死很多人。
可这与天争命着实是难,他做了监正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也只算出了三两件大事儿来!
这乃是他天分不足,老天爷给他的机会就这么多,可萧云灼不同,这小丫头应该是生了一双与众不同的慧眼,不仅如此,此人也是泄露了不少天机,到现在都没遭报应,可见这人所言所行皆在命数、因果之内!
陛下一个外行,他不懂。
乾和帝生气,但比生气更多的却是不安。
“莫季山,今日你这些言语若敢外传,朕便诛你九族!”乾和帝阴冷的盯着他。
“臣不敢。”莫监正连忙说道。
“传令,让青麟卫薛镜领百人,暂听灵台郎指挥,灵台郎若有要事,可让薛镜直接来见朕。”乾和帝说完,瞪了莫监正一眼,“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这老东西就是懒得往朕这里跑!”
“……”莫监正心虚又低了低脑袋。
他的臣子都是什么脾性他还能不知道?先皇临终之前还留了册子,这些老臣喜欢什么、在意什么,又或是有什么缺点、把柄,他也都是看过的。
莫季山心肠不错,办事能力也可以,但人懒、怕事儿,一点热闹都不想掺和!
乾和帝又逮着莫监正骂了好一会儿才将人赶出去。
可这人虽然走了,他也睡不着了,连夜又叫几个大臣过来,让让他们提早防备飓风。
树木皆倒,这四字听着简单,可却代表着房舍被毁、道路被阻,甚至连人都要被吹跑的可怜事实,如何能不管不顾。
乾和帝也很郁闷,虽然才从管氏以及纪家弄出几十万两银子来,可这么消耗下去,怎能不叫人心疼呢!
大臣们虽然是顶着风来的,但外头的风也还没达到陛下所说的地步,对此,他们也有些不解,但陛下的看上去好像特别不高兴,低沉着脸,语气也凶得厉害,这可比外头的风吓人多了,以至于他们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去做便是了。
不过天一亮,众人便知是何原因了。
原来是这灵台郎又张嘴了。
怪不得陛下半夜三更这么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