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平的话闪过,唐梨脑海里的画面又切换成别墅一楼桌子上的那本《安娜?卡列尼娜》。
安娜是圣彼得堡勇于追爱的美丽姑娘,被家庭逼迫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大地主。她的丈夫劳务公事,一点也不在乎妻子。
当时俄国正面临社会改革,安娜丈夫在改革中陷入矛盾,她也在那时遇上了真正喜欢的人,她和情人选择了私奔同居生子。
安娜数次要求离婚,但丈夫为了面子坚决不同意。日子过久了,她和情人也会吵架、嫉妒和担惊受怕——
安娜在这样的失落生活中意识到爱情是虚无的,最终选择奔赴铁轨而死。
唐梨回想着托尔斯泰这本书的剧情,庄华年她爸把书给她放在那里,或许就是一种警示。
庄华年是忙于社会事业的人,而她是一个脑子里装着一半爱情、本质上我行我素、离经叛道、没有什么顾忌的人。
平常就算再温顺,一到某个点上,她就会失去理智,抛却一切,走向疯狂。
疯病会传染。
庄华年的几次忤逆、受伤和放下生意不管都是因为她。
庄华年这种跳脱框架的状态肯定会让她爸的不满越积越重。
怪不得庄华年总叫她乖一点。
唐梨在想——她错了吗?
如果两个人都做自己,那结局就是安娜和她丈夫的下场。
庄华年只能无限纠缠拖着,而她也会被拖死,最后也会发现自己追求的东西什么也不是。
***
唐梨手掌贴住额头半天,抬头看向柏咸,问:“谁引你来找我的?”
柏咸的中短发被风一卷,遮住了一只眼睛。
她感觉到唐梨气息肉眼可见沉重了下来。
以为唐梨想到了什么,旋即低眸盯视唐梨,声音变低:“现在你还笃定不是她?”神情似乎已经有了定论。
唐梨眉眼闪过烦闷,沉声:“不是,我可以替庄华年保证。”
柏咸的左脸被风带起的头发糊了一下,她直身甩了甩头发,遥视唐梨,淡淡道:“她是个危险的人,你拿什么替她保证?你不如告诉我你知道的事吧。”
唐梨压了下指甲盖,眉峰一冷:“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庄华年半点都不知道这什么鬼信仰天堂,我也不知道——”
她又深深看了眼柏咸,选择劝上两句,“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要去这个地方。你朋友被抓了就去报警,报警不行就拿钱去砸、去赎。普通人就没有钱赎不回来的,除非——自己不想回来。或者,身上牵扯到了什么重要东西。”
“水有多深,你自己掂量。”
唐梨最后再看了一眼柏咸,收回视线,立即拿起手机打电话。
“张师傅,帮我把车开到西门口,我们在那里会合。”她在夜风里捂着手机道。
“好的,太太。”
柏咸听到电话那头对唐梨的称呼,突然意识到唐梨现在所处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
她不再是总骑着共享单车、穿着卫衣朝酒吧赶来的女孩了。
柏咸缓缓吐了口气,放眼整个阴森的墓园。
她在风中将自己的皮衣拉链扣住,缓缓拉到了下巴上,浑身气息刹那转变为陌生与冷肃。
开门见山道,“你从哪得到的信仰天堂的卡?”语气冷了几分。
唐梨扭头看了眼柏咸,边朝前走边缓缓说话,目光唏嘘。
“不要去探索危险的东西,它会让你万劫不复。”
***
世上有一种人——
不听劝。
唐平是那种数学宅男的思维,被人刺激勾一下就上了钩。
至于柏咸——
唐梨眼睫微微一眨。
以为自己一腔孤勇就行,殊不知深渊里的恶魔最喜欢将沸腾的血浆制作成一团死寂的沼泽。
隔着一道陵园大门,唐梨缓缓上了自家的车,柏咸在门里深深注视着她。
两人同样冷肃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又逐渐错开、分隔……
***
柏咸开车回酒吧,路上一手转方向盘,一手不停转动指尖的金属弹壳,眼神越来越寒冷。
车开到4x门口,招牌还那么破破烂烂挂着。
柏咸朝玻璃门后走去。
里面一片冷清,再无往日疯狂放纵的场面。
陈氢和吴岐在舞台上随意打鼓、弹吉他。
见柏咸回来,两人不约而同打起了招呼。
“柏咸——”
“柏姐。”
陈氢的台湾腔还是拽拽的,吴岐则深沉许多。
“柏咸,那女的怎么说?是不是她老婆绑架了你前女友?”
陈氢脸色愤怒,“不行就去找公安!你们大陆不是最能宣传安全吗?她就算是黑道,我也能给你叫上人,大家就用道上的方式解决!!”
说完,还按着节奏猛敲了一下镲,从座位上陡然怒站起。
柏咸抬手,掌心向下有力压了一下空气,“冷静下来,事情还没搞清楚,贸然去找警方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随意坐到最近的白色沙发靠背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慢慢点上。
吴岐沉了口气,目光微微皱起,沉稳道:“柏姐,我觉得最好还是报警,不管警方信不信,拿上邮件信息,留个案底也好。我们招牌也别修,等取证完了我们再更换。”
柏咸吸了一大口烟,低头将烟雾缓缓吐出,用夹烟的食指随意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抬眸看了眼俩队友,“这事你们不用管,把招牌赶紧换了,该营业营业,跟以前一样。”随意摆了下手。
“柏咸——你这是?你被那黑道威胁了?”陈氢立马急道,“我这就打电话去找香港的打手来!”
柏咸脸色淡漠,夹着烟隔空挡了一下,“不要冲动,这件事可能跟那个人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陈氢声音拔高了两度,“邮件都发到我们的公用电脑了,让你去找那女的,怎么可能跟她没关系!我看就是那女的在婚姻里出轨,你才被那黑道迁怒。”
柏咸指甲弹了下烟灰,“没有的事,不要乱说,她们跟我没有关系。”
“我靠!你出了个门,就差点被枪击。要不是吴岐捡到弹壳,你是不是还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就是有枪吗,有什么可怕的?!我这就给咱们搞两条。”
柏咸重重看了陈氢一眼,“我去找修理工换招牌。”
她将烟蒂弹进水晶烟灰缸,大步朝门口走去。
穿过走廊,推开玻璃门。
***
柏咸在门外台阶上站着,拿出手机再次翻看在公用电脑上拍到的那张邮件。
『尊敬的柏咸女士:
你好,这是一封邀请函。
您的音乐才华受到我们的关注和喜爱,诚邀您参加我们的狂欢与宴会。
您需携带「信仰天堂」通行卡,届时,我们将派专人来接您。
抵达之时,我们将为您送上满意的迎宾礼物——16岁长广街道的樱花。
温馨提示:距离您最近的一张「信仰天堂」通行卡在您日前关注的一位女士手中。
期待4月15日与您相见。
发件人:音乐天堂贝多分』
贝多分而不是贝多芬——
这不是恶作剧。
她从在墓地看到唐梨手上转的那张卡便知道了。
16岁长广街道的樱花——那是她和初恋顾町的记忆。
迎宾礼物便是顾町的指代。
她们已经7年没有任何丁点来往了。
如果这事跟她没关系,她还能不管,可既然邮件是冲她来的,她就有必要保证顾町的安全。
最近几年,她也只跟庄华年闹到这种威胁生命安全的程度。
可唐梨不肯给她卡,还坚称事情跟庄华年没关系,又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显然唐梨知道『信仰天堂』的一些事,又知道的不多,还想从她嘴里打听消息。
是庄华年周围的人吗?
不对——
唐梨在女儿的坟墓前站了几个小时,还玩起了那一张卡。
为什么在自己夭折的孩子墓前转起那张『信仰天堂』的卡?
信仰天堂和她孩子有关系??
『不要去探索危险的东西,它会让你万劫不复。』
柏咸决定再找一次唐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