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青这次是彻底发了狠,在局党委会上把桌子拍得邦邦响,把平乡镇派出所所长骂了个狗血喷头:“一个抢劫的案子,就能处理成这样。这要是一个命案,你是不是还要把天给我捅穿了去?”
“你当时来不及处置,后续也不知道跟进,不知道向局里汇报请求援助?我就是放块木头在那里,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这也是张区长给你留了饭碗,只给你个政务处分,要我说就该让你脱警服了!”
生气归生气,问题还是要解决,公安分局民警立刻介入调查,一边安排民警,会同村干部对视频中拍到的哄抢村民进行识别。一边在刘家洼村张贴了公告,要求相关人员迅速到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而另一边,刘宇轩通过江东日报编辑部,找到了这个司机的联系方式,由镇财政先行垫付司机损失的4万元货款。
区委宣传部也询问张政禹,是否需要联系相关媒体对负面信息进行删除。
张政禹果断拒绝了这一提议:“删了也不代表没发生过,也不等于解决了问题。宣传部只要做好一件事,就是统一口径,及时对外发布相关信息。”
晚上,张政禹接到了郑一鸣的电话。
“政禹,这个事情现在外面的报道都在说江东市如何如何,影响很不好,这个事你们现在怎么处理的?”
张政禹简要地汇报了一下。
郑一鸣道:“你们弄个通报出来,以市公安局的名义对外发布,这个时候没有情况通报不行,对外要有交代。”
张政禹提出了不同意见:“市长,我不建议用市里的名义发布。”
“为什么?”
“这件事的起因,仅仅是在城东区的一个村,代表不了全市的状况。如果由市里任何部门发布,有任何疏漏,都有可能引发更大程度的舆论反弹。我认为由区委宣传部发布是最合适的,一是因为城东区是属地,由区里发布,既体现了地方政府的重视,又不显得我们反应过度。二是这件事发生在城东,如果由于信息发布引起的任何结果,应该由我来承担,不应该把舆论引向市里。”
郑一鸣沉默了两秒,说道:“好,你们妥善处理,需要市里协调的,及时告诉我。”
张政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推诿,必须把责任担起来,这样才能更加安全、高效解决问题。
第二天,区委宣传部发布了情况通报,并且联系相关媒体进行了转载。
通报总体只说了两件事情:
1.这是一个犯罪事件,公安机关已经立案介入,并且拘留了嫌疑人。
2.对司机受损情况,政府已经进行了补偿,对相关不作为的干部,已经进行了处分和免职。
按照市里的想法,情况通报一发,这件事就不用在做任何回应了,只等时间冲淡人们的记忆即可。
但是张政禹不同意。
城东区现在正在产业发展的关键时刻,迫切需要大量的资金注入项目,这一突发舆情实际上已经影响到城东的形象,如果不能快速消除影响,很可能导致未来招商工作受损,甚至准备签约投资,和已经签约,但尚未投资到位的招商企业也有可能得而复失。
张政禹绝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
因此,在情况通报最后一部分,特意注明了一句话:经区政府主要领导同意,拟公开接受媒体采访。
文末还附上了区委宣传部的电话。
这篇通报一发出来,马上郑一鸣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政禹,你这个处理方式你觉得稳妥吗?接受采访,到时候任何一句话被添油加醋,都有可能产生政治影响。我问了罗敏,他说你们区里已经定性了,就是治安案件,那就按治安案件依法办理,你何苦横插一杠子,把自己架到台前?最后不好收场。”
“市长,案子的事情,公安分局在办理。但是关键问题是,现在已经产生了社会影响,政府不能再端着了,如果不能面对面把群众关心的问题讲清楚,以后谁还敢来咱们市投资?现在我们已经被污名化了,如果不主动出击,声誉必定会受到影响。”
郑一鸣不认可:“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江东一家,你看看周边几个省,哄抢的事情少吗?也不是我们的个性问题,参照其他地方,冷处理就行了。”
“市长,我们现在是在互联网时代,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一个负面事件,今后的影响可能长达十年甚至二十年,如果我们不回应,今后大家说起城东区,乃至江东市,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负面新闻,我们怎么跟老百姓交代呢?”
“我不同意,我看你有点过于危言耸听了。我知道你工作大胆,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果有一点疏漏,我和唐书记都不好保你。政禹,搞工作做一步想三步,你这个采访不止是你个人的问题,还有全市的问题,你考虑清楚了吗?”
张政禹斩钉截铁道:“市长,我考虑清楚了,这个采访我觉得要做,而且应该做。”
郑一鸣拗不过,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脸色不太好看。
旁边坐着的唐璐志却笑道:“我就告诉你,不要劝这个倔驴,他你还不了解吗?”
郑一鸣摇头道:“这个张政禹啊,你有一句道理,他有三句。其实我也不反对领导干部到台前亮亮相,也是一种锻炼,但是这个毕竟是负面新闻嘛。”
“一鸣,我觉得我们都要给政禹一点时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工作方式。我们老了,对新生事物没有冲劲了,但是这样是不对的,国家要发展,社会要进步,还是需要新鲜的工作方式。当然了,其中可能有不成熟的地方,但是可以慢慢修正嘛,这也是我们当领导的义务。”
城东区委宣传部接到了数十个媒体的专访请求,张政禹审核后,选定了搜狐新闻接受视频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