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市是人口大市,市第一人民医院、市中心医院、市中医医院三个三甲医院不仅在全市都属于医疗权威,甚至在整个南省都小有名气,承接了周边几个地市的部分医疗需求。
自己现在虽然是市长,但是也没办法调动纪委资源,何况现在各医院都设有纪委,但是依然发现过度医疗问题层出不穷,从自己这个角度很难破局。
张政禹反复斟酌,总结出了3个难题。
一是发现难。群众缺乏专业医学知识,对是否接受了过度医疗、违规医疗没有判断能力。
二是监管难。在卫健部门介入监管之前,过度医疗、违规医疗事故往往已经发生,在提前监管上缺乏有力机制。
三是长效难。不论是区管医院还是市管医院,地方党委、政府对医院的监管往往缺乏长效机制,往往监管陷入一阵风的问题,整改时限一过,立马恢复原状。
最后还是梁思佳一语中的,点醒了张政禹:“这有什么奇怪,说到底,医院现在不是服务型机构,而是盈利型机构,既然要盈利,就不可避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这问题我们经管学院大二的学生都能想明白,怎么还把你一个大市长难住了。”
张政禹醍醐灌顶。
当前江东市医生的工资构成主要有三个部分。
一是基本工资,即岗位工资和薪级工资,每月2-4千不等。
二是绩效,根据每位医生每月接诊、手术的工作量,有多有少,多的可以达到上万元。
第三部分则是空间最大的部分,各个科室扣除经营成本之后,将盈利部分上交到医院,医院按照比例和岗位发放奖金。这部分规定比较松散,有按月发放的,有按季发放的,还有按年发放的。
这部分可操作空间就比较大了,也就是说,医院可以给部分科室制定指标,扩大盈利。
在科级公务员平均薪资仅仅4200元的江东市,医院的待遇已经相当之好了。张政禹不反对医护人员高薪,但是反对用加重群众医疗负担获得高薪的方式。
因此医疗改革势在必行。
为了搞清楚改革方向,张政禹小范围开了一次会,张政禹认为,原则上不降低医护人员收入,但是收入结构要改变,过去医护人员的大头收入在奖金,现在要将奖金部分减少,计入到基本工资中去。
同时要改变奖金发放的模式,过去发放奖金,是按照盈利的多少计算,现在可以将医护人员奖金参照机关事业单位五项奖励的发放模式,按照医疗事故的多少、治疗患者的数量、违纪现象的发生等多个指标进行综合考评。
按照综合考评的结果确定医院的考评等次,按照等次发放年终奖金。
费建国进行了初步测算,得出的结果是,相比起改革前的奖励金发放方式,张政禹提出的改革方案对财政的平衡影响不大,财政局完全可以负担。
卫健委主任古杰也表示,张政禹提出的改革方向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合理性,其实这个改革方向对部分医院不仅无害,甚至有利。因为有些医院长期亏损,又因为需要向周边群众提供基本的医疗服务而无法撤销,医生收入水平一直上不去,这种考核式的奖励发放方法,反而能提高这部分医护人员的工资。
在征求完意见后,张政禹要求市委建委、市财政局相互配合,迅速拿出改革方案,征求相关部门意见,选定试点开始推行。
但是光推行医疗改革还远远不够,张政禹还希望从纪检方面入手,做一些工作。
这个问题肯定是不能由自己提的,张政禹让苏正航去政府网站和市长热线筛选一下医疗领域的投诉,弄一篇报告出来。
苏正航很快理解了张政禹的意图,市长自己提出来,不一定能在市委通过,谁也不想无缘无故得罪人,但是涉及到民意方面,市委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很快,张政禹就拿到了统计数据。
“今年关于医疗投诉的问题,同比增长22%,主要集中在医疗事故、过度医疗、医疗过程中被索贿等相关问题。上一次市委对医疗领域专项巡视是在2008年,现在看来,医疗领域的问题还存在沉渣泛起的趋势,群众反响十分激烈。为营造风清气正的医疗服务氛围,进一步促进社会和谐稳定,恳请市委常委会对医疗领域反腐败问题予以专项研究。”
这项提请市委常委会研究医疗反腐问题的报告,在市委常委会上引发了热议。
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施琳认为,医疗领域腐败存在隐蔽性强、复杂性强、顽固性强三个问题,并且坦率承认,医院纪委在监督腐败问题上发挥效用有限。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怕马忠德再不愿意碰这个烫手的热山芋,也只能同意对全市医疗系统进行新一轮专项巡查。
巡查工作由市纪委牵头,市委组织部、市审计局、市委建委配合,用一个月时间,对全市18家公立医院进行巡查。
在巡查工作动员会上,马忠德指出,务必要保持公立医院公益性、普惠性,服务广大群众医疗需求的底色。
一场浩浩荡荡的医疗系统整顿开始了。
巡查组要求各医院将2008年以来所有财务账目、在编及临聘人员名单、接诊情况台账全部上交。
市委组织部负责审核医院医护人员队伍情况,市卫健局负责审核接诊台账,市审计局负责审计财务账目。
巡视巡查工作只要一启动,就没有不能发现问题的,这一查就发现了问题。
市中医医院、中心医院等8家医院存在药品采购没有公开挂网公示情况。其中有28种药品医院采购价高于参考价。其中15种药品与参考价之间价格偏差超过20%,巡查组要求涉事医院针对这一现象出具纸质情况说明,并加盖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