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威端着手中已经空了的盘子，又看了看牢房里的其他犯人。
很明显，就算他成功的把食物都分出去了，依然还是不够，两人份的食物，怎么能够喂饱几十上百张饥饿的嘴。
“那你还要我怎么做？！”纳威看起来被霍华德没完没了的问题弄得有些烦躁和崩溃了：“我已经把所有吃的都分出去了，食物本来就不够！我还能怎么办？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霍华德打了个哈欠：“你为什么要让我满意？你做这些是表演给我看的吗？”
说完，霍华德重新倒回了床上，背对着纳威。
但纳威依然不肯罢休，他抓着栏杆向霍华德喊道：
“你光在那里看着，却什么都没有付出，你有什么资格在那指指点点？”
霍华德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头，而是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且，纳威少爷，你分出去的食物中，可是有我的一半呢。”
一捧冷水当头泼下，纳威的气焰瞬间小了不少。
但是他依然嘴硬地嚷道：
“那你呢？我至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如果换你来，你又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办法。”霍华德说：“但是纳威少爷，你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尽了所有的努力。”
“那你倒是说啊!我还有哪里没有做到？！哪里没有做到？！如果你我身份互换，你又会怎么做？！你告诉我啊？！”纳威不停地摇晃着关着他的牢房，向霍华德喊道。
但是霍华德依然无动于衷。
“你想让我求你是不是？”纳威接着说：“那好啊，算我求求你了，艾琳女士的伟大使者，请你给我指示，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算是你口中的尽了全部的努力？”
显然这个小子是认定了霍华德刚才的话只是口嗨，因此才敢如此紧追不放。
霍华德依旧不想理他，但是他似乎和霍华德杠上了，吵个没完。
终于，不知道是被纳威打动了还是被纳威烦到了，霍华德翻了个身，转为面朝着他：
“你真想知道？”
纳威：“当然，请告诉我吧。”
霍华德：“我告诉你了，你也未必愿意这么做，你确定吗？”
纳威：“我确定，只要这个方法有用，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那好吧。”霍华德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的笑：“你为什么不看看你制作的那个套索上有什么呢？”
纳威心疑地拿起被自己丢在一旁的简易套索，这个套索是他用破布拼出来的，除了末端用作配重的戒指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等等……戒指？
纳威把戒指从布条上扯了下来，这是一枚镶嵌在白金底座上的欧泊石戒指，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装饰。
单是这一枚戒指，就足够在上巢最为繁华的区域买下一间公寓。
“你把这个戒指卖了，换来的食物足够让这个地牢的所有犯人吃上十年的饱饭。”霍华德说。
“说的容易。”纳威冷笑：“但是我们现在的这个处境，我又能把他卖给谁？”
“你是冈瑟家的孩子，这是冈瑟家的地牢，你问我？”
霍华德的话让纳威愣住了，他手中的戒指在此刻似乎突然变得无比灼热。
那是他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愿意面对和承认的东西，他身上流着的血，和魔鬼签订契约之人的肮脏的血，他的出身，他的家族，他的姓氏。
霍华德倒也没有继续强迫他，只是淡淡地抛下了一句话，便又把头转过去睡着了：
“纳威少爷，你为了能让这些囚犯不再挨饿，你愿意饿肚子，愿意和背叛过你的人合作，甚至愿意为他们去死，那现在你是否愿意为了他们，丢掉你的自尊和良心呢？”
霍华德的这番话问住了纳威，他看起来有些恍然地坐回了床上，抓着自己的头发，陷入了思考。
霍华德虽然闭着眼，但他其实也毫无睡意。
他问纳威的问题，何尝又不是困扰他自己的问题呢？
你愿意为了正义去死，那你愿不愿意为了正义行不义之举？
在现实人类的历史上，这都几乎属于一个无解的难题。
说来也搞笑，在原本的世界，霍华德是不配讨论这个问题的，最多夜深人静思考生命和宇宙意义时会想一想这些，但是到了这个世界，虽然有些抬举自己的嫌疑，但是如今的霍华德思考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全然没有意义的了。
而纳威在思考许久后，终于给出了他的答案。
他从床上起来，站到牢房门边，用铜做的水杯用力敲打着牢门，并且大声喊道：
“监狱长！监狱长！我要见监狱长！”
在冈瑟家族子嗣指名道姓的要求下，很快监狱长就来到了关押纳威的牢房之前，这座地牢的监狱长是一名肥胖的男人，他的大半身体都被改造成了机械，但是肥肉依然从机械构造的缝隙中凸了出来，仿佛一个破损涨气随时要爆掉的罐头。
碍于纳威的身份，监狱长虽然表情略微有些不悦，但还是彬彬有礼地问道：“冈瑟少爷，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要你，给这里关着的所有人，都额外分发足够的食物。”纳威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听到这个荒唐的要求，监狱长面露难色地说：“冈瑟少爷……这不符合规矩……”
但是纳威却从缝隙中伸出手抓住了监狱长的领带，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说道：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冈瑟家族的子嗣，我告诉你，我叫纳威·冈瑟，我的父亲就是泰勒·冈瑟，你的主子！我是父亲大人最爱的孩子，你觉得我会在这个破牢里待一辈子吗？啊？！”
监狱长当然不敢顶撞纳威，只得连连道歉：“当然不敢！当然不敢！”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听罢纳威松开了监狱长，同时把自己的戒指抛给了他：
“这玩意足够顶你十年的工资了，拿去换吃的！你可以留一半的钱。”纳威说：“如果父亲真的因为这件事追究了下来，我扛着，听懂了吗？”
监狱长连连答应，最后双手捧着纳威的戒指，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纳威并不清楚霍华德心中所想，不过至少这一次，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