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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身处异邦,沈书元也不会真的对戚许做些什么,逗弄了一番,也就让他逃了,两人洗漱完便躺下休息了。

月黑风高,一人走进小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悄悄的推开了戚许的房门。

戚许在门响的一瞬间就睁了眼,他想侧身抽刀,腰却被沈书元紧紧抱住。

他无奈呼气,轻柔的拿下沈书元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但就这点耽误却已经错失了良机。

来人掀开床幔,却瞬间愣住,而戚许又借着这个时机,将刀刃架在了他的脖颈前。

宁峥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戚许的床上躺着的是沈书元?

“这么一个狡诈又黑心的人,你敢和他同榻而眠,佩服,佩服。”宁峥抬手推开他的刀刃,忍不住又看了沈书元一眼。

戚许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轻声问道:“宁将军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宁峥显然是真的吓着了,他无奈摊手:“出来说吧。”

戚许轻柔出了被子,又将被角掖好,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宁峥看着他手上的刀,微微一笑:“看来戚将军也不多信我啊。”

戚许没有说话,若只有自己,他可能还真不会拿兵器,但此刻屋里有清知,他谁也不会信。

宁峥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屋门,心中也多了一丝了然:“怎么?齐王还真把你们两撮合到了一起?”

戚许一点都没发现这是一句试探,微微摇头:“和他没关系,我们本就在一起。”

宁峥听到他的回答,似乎若有所思:“宋鸿旸也住这个小院,你们这么光明正大啊?”

“是我忘了,将军不在京中,我和沈大人之事,京中无人不知。”戚许说道。

宁峥听到此言笑了下:“是啊,这里离西雍太远了,京城里的消息很难知道了。”

戚许抿了下唇:“国公爷认我做义子了。”

宁峥笑着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那我该唤你一声弟弟了?不错挺好的,别觉得父亲利用了你,可以多走动走动的,没坏处。”

戚许一愣,宁峥此刻的话语,就像一名兄长在劝慰自己的弟弟,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他以为说出这件事,宁峥可能会有愤怒和不满,甚至还可能不解,但他就这么淡然的接受了,他家人在他死后做的决定。

“你不会觉得你刚死,他们……”

“不会!”宁峥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戚许,京城不像别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件事都和利挂钩。只要想明白这个,便没有什么是看不透的。”

他看着戚许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难过呢。”

戚许垂下眼眸,轻声问道:“宁将军是要和我说什么。”

宁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没想到你和沈书元搅到了一起,不然我也不用过来一趟。

因为我的生死问题,该怎么说,他看的应该很透彻,本是怕你看不清局势,回京被他坑了,现在看来应该不会。”

“不过……”宁峥抬手,一把圈过沈书元的脖颈,将他拉到近前:“我能问问,你怎么搞定他的吗?”

戚许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宁峥看着他这模样,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也是多嘴问这句,你哪能搞定他啊,估计是他连哄带骗的诓了你才是。”

“清知很好,没骗我。”戚许小声嘀咕了一句。

宁峥松开他,拍了下他的脑袋:“呆子!”

戚许看着他离开了小院,用手揉了揉头,轻声地走回房间,刚掀开床幔,就看到沈书元睁眼看着自己。

“吵醒你了?”

沈书元笑了下:“宁峥笑的那么开心,大半夜的还挺吓人。

不过也怪我,最近确实肆无忌惮了,忘记了宁峥不可能知道你我之事。”

戚许是不在乎这些的,他躺回床上,将沈书元抱进怀里:“他应该也是来和我说,他活着的事情不能说。”

沈书元听到这句话,缓缓呼出一口气。

宁峥既然愿意来交代戚许,就代表他对几人没有杀心。

本来他还想着,明天要怎么说服宁峥放过他们呢,现在看来不用了。

第二天一早,沈书元主动去见了宁峥。

“侯爷!”他走进屋躬身行礼。

宁峥一听这个称呼,微微一笑,抬手让他坐下,示意屋内的人出去,关上了门。

“说实话,最早看到宋鸿旸的拜帖,如何截杀我都已经想好了,但当我看到有你的时候,就改变了想法。”宁峥笑着说道。

沈书元神情淡定:“多谢侯爷看重。”

宁峥缓缓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心中有恨,但又觉得这恨不如别的重要,便不想了。”

沈书元没有说话,这是宁峥的取舍,旁人本就不能说什么。

“你一早前来,定然是有要事相商。”宁峥说道。

“是,北珏大皇女已经返回北珏,这次她到了西雍,不管是在皇上那,还是在靖南王那都没占到便宜,她回去之后,应该会直接出兵。

虽然现在西雍内乱,但她知道现在北边的兵马可不少,而且她才吃了亏,对西雍的忌惮一时半会消不去,所以她最可能针对的是勒多。”沈书元说道。

宁峥笑了下:“这个大皇女我交过手,确实很厉害,但北珏人本就更喜在明面上一决胜负,哪像我们,就是自己人也不能多信。

之前我接到消息知道她去了西雍,那时我就知道,她定然要吃亏的。

居然还能让她活着离开西雍,看来皇上和靖南王也没把她看在眼里。”

沈书元点点头:“她虽然也想玩弄人心,但却还是棋差一着,她的一些谋略在我们的眼里,确实就像孩童一般。

不过,她会败,也是因为靖南王所图,连我都没看明白。”

“你没看明白,是因为你不知道全貌。”宁峥说道。

沈书元先是一愣,随即了然的点点头,宁峥是镇国公世子,皇家的事情,当然也是清楚的。

“现在的京中局势,我知道的少,但却能说一些前尘往事给你听。”宁峥深吸一口气:“还记得那个于人八吗?他手中的图纸是余家人画的。

而且是在余家人全都身死之后出现的,也就是说余家定然还有人活着。”

沈书元听到这话,垂下眼眸,宁峥居然不知道自己是余家后人?那看来镇国公当初来府上找父亲的时候,可能也是才知道。

亦或者镇国公虽然知道,但宁峥常年在外,这件事并没有说给他听过。

“在皇权的争斗中,余家人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方,是生是死其实都不会影响结果,可偏偏是他们的死,将当时的储位之争推向了最血腥的方向。”宁峥继续说道:

“七皇子也好,靖南王也好,旁的皇子也好,现在的太后也好,就连皇上都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那执棋之人是谁?”沈书元轻声问道。

“先皇!”宁峥抬眸看向他:“先皇在位的时候,有五位藩王,还有个守在陵州的柳家,对于先皇而言,西雍并不全是他的。

他图谋一生,也不过就灭了两位藩王,最重要的陵州还是没有拿回来,所以靖南必须有一位藩王,牵制陵州,拉扯京城,皇上上位久了,靖南就会是他最大的眼中钉。

更别说还有一封遗诏了。”

“为何不直接出兵灭了柳家?”沈书元问道。

“师出无名,而且陵州战败,最容易逃窜的地方就是靖州,靖州却又易守难攻,他们但凡逃入靖州,极有可能自立为王。”宁峥笑了下:“所以靖州必须有位藩王。

而且你别看我们当时攻陷柳家似乎很轻松,那是因为从先皇开始就在慢慢的瓦解柳家。

现在的柳家不过几千兵马,可先皇的时候可是有将近三万,更别说柳家分支在各州皆有分布,牵一发动全身,柳家真的是最不好拔出的一支。

柳铤曜并不是柳家最合适的继承人,为何是他上位,就是因为先皇设计柳家内部争斗,你要知道越没有能力的小人,就越容易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因为他既看不清大局又认不清自己,可这样的人偏偏又是最心狠手辣的。

柳铤曜的父亲杀起柳家人,那可是比皇上都狠,所以柳家是自己败了自己。”

沈书元确实没想过是这样,他微微点头,开口问道:“所以靖南王手里的遗诏?”

宁峥点点头:“确实有,先皇给他的,写的什么没人知道,这遗诏不是假的。”

沈书元撇了下嘴,宁峥都说不是假,也不怪皇上记挂了这么多年。

“那太后呢,她到底是想帮靖南王还是想帮皇上呢?”

“重要吗?后宫能影响多少前朝之事?”宁峥挑眉问道。

沈书元明白宁峥的意思,太后再想帮谁,最终也要看先皇的意思,所以先皇本就是是更属意皇上的。

现在的局势,不如说是先皇引导了棋路,皇上顺势而为了。

“侯爷,若是北珏真的攻来……”沈书元还是担忧这件事。

宁峥挥挥手:“我对勒多没什么感情,就算他们会灭国,又与我何干?不对劲我会带着弟兄们跑的,别担心我。”

沈书元释然一笑,是啊,宁峥可也是个内里黢黑的。

“不过有一事倒真的要拜托沈大人。”宁峥站起身,躬身行了个大礼。

沈书元自然也站了起来,回礼说道:“一定办妥。”

“这一生是没办法在爹娘身前尽孝了,但我家有人伺候,就算没我在身前,过得也不会多差,反正我身死的事情他们已经接受了,那现在是死还是活,对他们而言也没差别了。

知道了只会徒增牵挂,反而更加不孝了。

但有一人,我想让沈大人帮我带句话给他。”宁峥笑着说道。

沈书元看着他的笑容,却品出了其中的苦涩,若是可以谁不想在爹娘身前伺候呢?

就算家中有下人服侍,但这样的照顾,又怎么能替代亲子在身边的天伦之乐呢?

“侯爷请交代,本官定会一字不差。”沈书元慎重说道。

戚许看着沈书元从屋中走出来,急急迎上前:“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们既然已经来过勒多,今日收拾收拾,准备返程吧。”沈书元说道。

“走的这么急?既是出使,难道不用去都城?”戚许小声问道。

“宋大人身体不适,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就医吧,免得耽误了病情。”沈书元看着前方说道。

戚许回身看了一眼,点点头:“行,我去吩咐,明日一早就启程离开。”

沈书元缓缓呼出一口气,回身对着屋内躬身行礼,意为拜别,这一生不知是否还会再见了。

戚许看到他的举动,也跟着躬身行礼。

这一拜既是拜别宁峥,也是拜别曾经的自己,他要学会看的更远,走的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