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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元再次走进牢中,靖南王依旧站在气窗前,抬头看着。

“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你要先答应我。”秦珺行轻声说道。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沈书元说道。

“那个姓张的一直关在欶县的牢里,县衙还有一份当年的口供,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秦珺行转头看了他一眼。

沈书元微微一愣,随即说道:“这件事本官会亲自去办。”

秦珺行点点头:“得了你这句话,我好像突然心安了。”

沈书元等了一会,都没等到他继续开口:“王爷不是说要帮本官解惑吗?”

秦珺行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生在帝王家是什么感觉吗?”

“自然不知。”沈书元回道。

“从本王记事开始,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六皇子这个不行,六皇子那个不合规矩,六皇子你要好好识字,六皇子要去给皇上请安了……

禁锢,呵呵……”说到这他笑了两声:“很多人都觉得身为皇子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啊,可,真的有那么好吗?”

沈书元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边听着。

秦珺行侧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想,怎么会不好,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饭,穿不上衣,这一生都过的苦痛。

可说实话,这和我是不是皇子,我当皇子过得苦不苦闷,有关系吗?

我可以和他换啊,可他们有本事来当皇子吗?以为只要会张嘴吃饭,伸手穿衣,就能当皇子了?”

“哼!”他不屑的冷哼一声。

“其实皇兄对我挺好的,我一直都觉得他是最好的皇兄,宠着我,护着我……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当皇帝,看着父皇每日那么累,我觉得一点都不开心,皇兄做皇帝,我当个藩王,过得潇洒快活,不好吗?”秦珺行走到沈书元的面前,出声问道。

沈书元低头说道:“以结果来看,王爷觉得不好。”

“不好?哈哈哈哈哈……”秦珺擎大笑出声,抬手推了下沈书元的肩膀:“你知道为什么不好吗?”

“因为从我八岁开始,母后每天都会和我说,我和皇兄一母同胞,我们都是嫡子,都是皇后所出,我也是可以当皇上的。

我比皇兄更聪明,更懂事,父皇也更喜欢我,所以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他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声嘶力竭地说道:“我十四岁那一年,西雍水患,我写了一篇策论交给了父皇,父皇大喜,觉得我见解独到。

他力排众议,将当时的御统院和周船司都交给了我,这是何等殊荣?皇兄比我大四岁,他都没资格参与朝政。

当年甚至因为这件事,父皇都准备提前帮我办冠礼了,但母后觉得太过出格,怕树大招风,便让我回绝了父皇。”

“你说,这能怪我想多了吗?”秦珺行挑眉问道。

沈书元蹙眉垂首,这件事倒证明了之前的一些言论,那就是太后偏爱小儿。

“突然有一年,父皇总是不经意提起,有一家人造船特别厉害,我本就管着着周船司,自然提议,重开造船业务,将这家人招入京城,为朝廷所用。

父皇也准了,我那时还未离宫,自然不能亲自去办这件事,所以错过了他们入京的事情。

是母后偷偷和我说,七弟冒充我,去见了那家人。

我当时心急如焚,母后说已经帮我找好了借口,说要带我出京拜佛,让我借着这个机会,去见一下余家人。

我去了,也见了,谈妥了,然后便回京了,可很快余家人却死绝了。”

“哼,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余家人死了对我而言很重要?

可其实这件事对我没有任何的影响,余家人死了便就死了,船不造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从不觉得他们能影响我当不当皇帝,而且西雍又不是只有他们会造船,当年他们的图纸大多数都交进了宫里,再换别人造就是了。

可我这么提议了,父皇却不是这样想的,他宝贝的珍藏着他们的图纸,惋惜着他们的离世,造船的事情也绝口不提了。

可就算这样,我也没觉得余家人死了有什么,因为死了好啊,死了就代表不是我的,也不会是旁人的。”

秦珺行说到这又忍不住笑了两声:“可就在我觉得这件事过去了的时候,却出事了,有人出来指认,说当年杀了余家的是七弟。

其实也可能吧,七弟这个人一直都手段毒辣,而且当年真的能和我争的只有他。

更别说他还被余家人摆了一道。

可没过几天,他却死了,都说是母后杀的,那时的我不是很懂,因为余家人死了就死了,若真的是七弟做的,父皇也不会放过他,母后为何要动手呢?

可很快荣南王出来指认,此事牵扯上了我,你知道吗?我被关起来之后,母后来看我。

我跪在她的面前,将头都磕破了,我和她道歉,我说是我辜负了她的期望,我说是我识人不清,我说都是因为我连累了她。

母后跪在地上,将我抱进怀里,轻柔的擦着我额间的血。

她说她一定会救我,她说她会去求父皇,她说我是她最在乎的儿子,她不会放弃我的。”

秦珺行缓缓的在牢里走动着,看着四周的墙壁,轻声说道:“当年我也是被关在这,等来了新帝登基我就能去靖南的旨意。

我知道母后一定求了很久很久,才让父皇松口答应。

你知道在这里待久了,是什么感觉吗?无欲无求,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听不到别的声音,也看不见自己的面容。

一开始心中还会有愤怒,渐渐变成了恐慌,然后就所有的情绪都从我的身上消失,我就这样等待着……”

“父皇临终前将我叫去了他的寝殿,他摸着我的脸对我说,我受苦了,他说他是相信我的,但他是皇帝,他更不该徇私,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我,他也没办法。

然后他亲手将一份遗诏交给了我,没人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因为那本来就是一份空白的遗诏,父皇说,我随时能用这份遗诏回来!”

秦珺行说到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亲手,亲手交给我的,他说,他说我能用这份遗诏,回来……”

“怎么不是呢?我确实回来了,这天牢不就是当初我走出去的地方吗?呵……我可不就是回来了吗?”

沈书元这时才缓缓开口:“所以王爷的意思是,都是先皇和太后算计你的,为什么呢?”

“为什么?沈书元你心思活络,自然能猜的出来。”

秦珺行忍不住啐了一声:“不过,我却穷其一生却也怎么也没想明白。”

“我是真的不懂,父皇想要灭藩,想要灭了柳家人,但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要让自己的亲儿子,已身入局?

父皇的上面那么多任皇帝,为什么就他要灭藩啊,为什么就他容不下藩王,容不下柳家了?有没有可能,是他的问题啊?

为什么觉得是我们的错?”

“历代皇子,在新皇登基的时候,都会就藩,那西雍的藩王就会越来越多,到时西雍朝局自然难以控制。”沈书元轻声说道。

“那就非得是我?你看皇兄不就很聪明吗?皇子冠礼直接封王,全留在京城,这藩王的问题渐渐地不就解决了吗?

或者直接学父皇啊,哈哈哈,除了当今圣上和我这颗棋子,所有的皇子他都杀干净了!

没有皇子就不需要就藩,不需要就藩就没有藩王了啊,哈哈哈哈哈!”

沈书元微微摇头:“其实王爷你懂,但不想承认罢了,就连你当初身担罪责,都觉得自己可以出去就藩,所以只要京中还有皇子,等到新帝登基,为何会不想着出去就藩呢?

靖南王,昌邑王,汝梁王,淮周王你们都在自己的藩地扎根,真的就甘心只屈于一隅?”

“其实我刚到靖南的时候,是甘心的。”秦珺行缓缓呼出一口气:“我被关了那么久,心里虽有不忿,但又有对母后的愧疚之意。

一身的傲气早就已经被磨平了。

沈书元你看看这个地方,阴暗潮湿恶臭,没有一丝希望……”

沈书元听到这话神情微怔,当初王玮义不是说靖南王被关了半年,就押回寝殿了吗?难道是一直关在天牢?

“父皇的身体渐渐的不好了,我才被从这里放出去,那时的我畏光,害怕声音,就连站都有些站不住。

母后每天来我的宫里,陪我说话,帮我按摩,就算宫人再催,她都不走,就算父皇骂她,她也每日都来。

我那时是真的不想争了,就算拿着父皇的遗诏,我也不想了。

可我到了靖南没多久,母后却给我赐婚了,勇昭侯府的嫡女,我当时便觉得这应该是有别的意思。”

沈书元听到这句话,眉尾微动,若真的不想了,就算赐什么都不应该有想法,会这么想,不就是自己还没死心吗?

“果然成亲之后,一切都不太一样了,周围的郡尉,很多都和勇昭侯府牵扯着关系,王妃经常和他们通书信。

这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而皇上,不知道是因为对我的愧疚,还是为了他的好名声,也放松了朝廷对靖南的管理,让靖南变得更加富足。

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我勾结上了跶满,发现了铁矿,靖南开始丢人,事情闹大了,皇兄却也没说什么。

我当时想一定是母后帮我的,我果然还是她最喜欢的孩子。

然后我意外发现了余昊远,我心里很开心,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我不在乎他能不能画出图纸造出船,可他的造船术是父皇念叨了一生的,那我就一定要帮他完成夙愿。

我将我找到余家后的消息,传给了母后,我以为她会开心的。”

说到这,秦珺行又笑了一下:“你知道吗?当初你写了百寿图,我交给余昊远威胁他的时候,看他担忧的神情我真的想笑。

因为母后和我说,怕余家后人还会来攀咬我,她已经让人除掉了余家的女儿和女婿,我当然信她啊。

若是我当年能好好的去查一查,也能早些年清醒啊!!”

“百寿图最终到了齐王的手上,为何?”沈书元出声问道。

秦珺行无所谓地说道:“因为那年本王受召回京,觉得你的字确实不错,便带回了京中,正好齐王看见了,喜欢便讨了去。

我本就不想此事和我有瓜葛,就找他要了个赏赐送回了欶县。”

沈书元微微一愣,没想到他查了半天的事情,却原来这般的不重要,只是巧合而已。

“你是不是觉得怎么会这么巧?”秦珺行笑了下说道:“本王也是这么觉得的,怎么会那么巧,那年让我回京,正好遇见了荣南王。”

沈书元想了想,当初王玮义说的就是荣南王喝醉说漏嘴了,看来就是这里了。

“你知道本王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吗?”秦珺行凑近他的面前,轻声问道。

沈书元微微摇头,觉得他指的应该不会是先皇和太后骗他。

“荣南王是假的!”秦珺行突然笑出了声:“那一瞬间本王就明白了,全都是局,而他是局中最重要的一环,父皇连皇兄皇弟都能杀,区区一个荣南王又算什么呢?”

沈书元瞬间想起曾经戚许说的话,他说荣南王看上去就像个管家,一点皇家贵胄的气质都没有,原来竟是这样?

假冒的话,容貌能那么像吗?京城中会无人察觉吗?

“你知道吗?我当时在京城就差点提剑冲进宫里,去质问母后为什么了!可这时靖南传来消息,有人要杀余昊远。

我立刻明白了,他其实也是关键的一环,我遣人将他送去了茌临,美其名曰画图,只是因为陵州有柳家,皇上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没几年,他却要派人去茌临接任县令,我瞬间便觉得是冲余昊远去的,又赶紧把人转去了跶满。

我不能让他死,却又怕他逃,我对那什么图纸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我却不能让他发现。

所以我就用药物控制,让他清醒的时间变短,这样他画图的时间也会延长,但时间久了,我又怕药物用的太多,影响他的神智,只能又将药量减半。

借着水患攻入京城的计策让皇上破了,我就知道我此生无望了,但我还有一丝说不清的不甘,所以我想让余昊远活着。

就算不能为我做什么,我也想看着他指着母后的鼻尖,质问她时的模样。

这时正好遇上宁峥去攻跶满,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宁峥这人虽然忠君,却又很多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我想把余昊远交到他手上。

谁知道阴差阳错,却到了你沈书元的手上,这世间的事情有时候真的说不通!”

秦珺行缓缓走到气窗前,抬手想要握住那一束光,但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无能为力。

“你看我,拼尽了所有,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嘶吼出了我的愤怒,有谁在意呢?

父皇早就定好了我的归途,我就算真的在京中起兵,又如何?”

“好了,我好像都说清楚了,你还想知道什么?”秦珺行轻声问道。

“北珏大皇女。”沈书元说道。

“这个女人?蠢!”秦珺行说道:“一听说勒多似乎叛变了,立刻就想回去北珏,还好我梅苑里安排了人,直接将她拦下藏了起来。

不然她从那个狗洞钻出去,有什么本事出城?

本来还想着借她的手,让皇兄多少难受一下了,谁知道却顾小失大,顾此失彼,真的是难堪大任。”

沈书元听到此言,缓缓呼出一口气,两人本就是相互利用,对于北珏大皇女而言,可能会觉得靖南王更窝囊。

沈书元也没什么想问的了,转身准备离开,靖南王又开口了。

“对了,当初离开的靖南的时候,他的娘和姐姐,我都已经遣人送回了欶县老家,让人守着她们在,她们一定是安全的,记得帮我告诉他。”

沈书元没有说话,只是躬身行礼走出了天牢。

李予知站在外面,看到他出来,走上前:“他都说了吗?”

沈书元点点头:“解惑了很多的事情,你帮上忙了。”

李予知微微一笑,刚想开口辞行,沈书元却又开口说道:“你先回府,我还有些事情需要问你,他的事情还未落定,你并不安全。”

李予知听到他这么说,躬身行礼,然后便转身上了马车。

戚许从远处走来,站到他的身边,看着走向马车的李予知出声说道:“重新回到李予知的身份,就可以忘记前尘往事了。”

沈书元侧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李予知,看到他衣袖上的脏污,微微摇头:“就像这一身白衣,清水洗后,自然看不到曾经的脏污,却不代表没有脏过。

后路如何只能看他自己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回头看了一眼天牢,缓缓呼出一口气,就像靖南王的这一生,错是自己选的,路是自己的走的,责当然也要自己担着。

“靖南王和你说什么了?”戚许问道。

“一个荒唐却又现实的故事,我回家说给你听。”沈书元微微一笑,抬头看了一眼蓝天,悄悄握住戚许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