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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的“致师”从斗嘴到武斗,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说子重已经一大把年纪,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以武勇而着称,怎么可能打得过楼令呢?

“不上前,会显得不尊重晋国,我在国内也要混不下去。”子重知道不尊重晋国属于次要,被楚人认为胆小如鼠才是大事。

最终,子重只能硬着头皮吩咐驭手驱车向前。

不久之后,即将交战的两军主将,他们的战车相距约五米停下。

“代寡君问候楚君。”

“代我王问候晋侯。”

贵族相当要脸的时代,少不了一些面门功夫。

楼令刚才就能够看得出子重露怯,行礼问候后就手持弓箭,给予子重更大的心理压力。

子重自楼令手持弓箭就全身紧绷,关注力大部分在楼令手中的那张弓上面,一时间忘记抓住主动权。

结果是什么?

楼令一顿言语输出。

仅是从场面来看,注意力错了方向的子重被说得哑口无言。

“楚卿?”楼令演了一会的单口相声,该输出已经输出,唤了子重一声,问道:“可要阵前演武?”

子重回过神来,猛摇头说道:“这就免了!”

楼令面向楚军,大声喊道:“楚国令尹拒绝阵前致师!”

出战的晋军爆发出欢呼声。

楚军那边出现了哗然声。

就问子重拒绝武将单挑,到底是不是一件事实吧?

至于身强体壮的楼令邀请老迈的子重进行武将单挑,是不是属于欺负老弱病残,上了战场还讲究这个?!

无论是不是老弱病残,只要是自愿上了战场,一律自认生死有命了。

子重知道不能任由楼令打击己方士气,昂天大喊:“欺我老无力啊!!!”

晋军那边出现了嘘声。

楚军听过后,倒是安静了下来。

那一句话喊完,子重下车,所在战车组成员,牵马以及扛起战车完成调头,全员上车回去本阵。

子重等人看上去行色匆匆,仿佛再慢一些就回不去了。

相反,楼令等人显得不慌不忙。

楼令甚至在两军将士的注视下,上演了单人扛车的壮举,引得晋军又是欢呼声连连,楚军阵中出现了哗然动静。

当前的战车没有标准吨位,一般在两百斤以上。

能够个人扛起战车的人在当代不多,可以做到的人多少有一些,只是仍然被视为壮举。

一个军团的主将可以做到单人扛起战车调头,无疑能够激励己方将士的士气。

事实上,军中有一员猛将的话,古往今来都可以起到激励己方士气的作用,使得参战部队的人员勇气倍增,震慑得敌军心中变得胆怯。

勇气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显得很重要,作为战士绝对不能缺少勇气。

有足够的勇气,十分的力气可以发挥出十二分。

一旦失去了勇气,十分的力气能使出六分都算多,更恶劣的情况是遇敌转身就逃。

楼令回到本阵,对号手以及旗手下令。

号手指的是敲响战鼓的人手。

旗手当然是手持旗帜的人了。

必须说的事情是,全军上下也就旗手手持布面旗帜,他们通常是站在高处,使用手中的旗帜来对某支部队下达主将的命令。

子重回到本阵在做同样的事情。

晋军与楚军的战鼓声先后被擂响,旷野再一次出现回荡的鼓声。

出击的命令被下达,两支军队先后向前推进,战车的速度不快,步兵迈步的频率相对要快一些。

郤锜和郤至相约在一个矮坡,他们在注视缓缓推进的两边部队。

“看着倒是像模像样的。”郤锜说得是正在推进的下军。

郤至看了郤锜一眼,目光重新投向战场,抿了抿嘴说道:“这是楼氏第一次堪当大任,我们怎么都要有帮忙兜底的准备。”

“小白出战了吗?”郤锜问道。

郤至答曰:“令的两名子嗣都在阵中。”

一个是楼小白,另一个只能是楼武了。

只不过,由于有些距离的关系,郤锜和郤至肯定无法看出楼小白处在军阵的哪里。

至于楼武?郤锜或郤至才不关心。

他们关注楼小白也只有一个理由,日后楼小白会成为郤氏的女婿。

抵近到射程之内的晋军和楚军开始放箭了。

“怎么那么多弓箭手?”郤锜有些诧异下军的弓箭手之多。

看场面,不止是晋军率先齐射,射出的箭矢数量也远超楚军。

之所以会是晋军先射箭,根本原因是晋军弓箭手和楚军弓箭手的弓不一样。

晋军这边使用的是木弓,射程上确实比使用竹弓的楚军远。

当然了,楚军也不是全员使用竹弓,还是有相当部分使用木弓。

只是,弓的材质不一致,楚军需要讲究射箭波次以及覆盖面积,肯定要在不同的射程进行相关安排。

下军由楼氏与魏氏的私军充当主力,谁都是第一次见识,郤至哪来的答案。

郤至猜测道:“令善射,家族内部必然要效仿,弓箭手多了可以理解。”

“那韩氏岂不是要愤愤不平?”郤锜说得幸灾乐祸。

目前的韩氏只是有善射的名声,他们还没有把持晋国的射箭领域。

什么叫把持晋国的射箭领域?发展到后面,韩氏不会再有近战兵纳赋,他们的弓箭手会充斥几个军团,等于完全把持了晋军中的远程部队。

现在的韩氏只是在制作弓上面领先所有家族,只是这种领先并未跨时代,同样没有占领太多的市场,走得是占领高端市场的路线。

郤锜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说道:“韩氏没有出现过神射手,他们是怎么有的善射家族的名声?”

以前的郤至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听得愣了一下,怔怔地说道:“是啊,名声怎么来的?”

战场之上,晋军射了三波,楚军以为已经结束要加速,结果晋军的第四波齐射来了。

走在前面的楚军看着晋军射出箭矢从头顶飞过,不一会儿耳朵里听到后面传来的惨叫。

那并不算完,即便是两军的战车部队对冲,再到发生“线列战”的短兵相接,晋军的弓箭手还在不断齐射。

“这……”

栾书与士燮在另一处的坡地之上。

“还能这样的?”栾书看到下军的弓箭手持续齐射,每一次都能准确命中后队的楚军,心惊楼令的胆子之大。

为什么临阵三次齐射就停下?怕出现误伤是一方面,另一个就是由于视野受限看不到后方的敌军,射出去的箭极可能放空了。

下军为什么能够在两军出现短兵相接之后继续射箭?看看下军阵中的那些巢车,上面一直在挥舞旗帜的旗手,能够在他们身上找到答案。

旗手挥舞旗帜是向弓箭手部队进行通报,使用旗语告知大概哪个方位有楚军,懂得旗语的弓箭手指挥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旗语这玩意很早就存在,只是大多非常简单,基本也是使用不同颜色的旗面,事先约定举起哪种颜色代表什么意思。

楼氏不一样,专门的动作表达什么意思,能够用旗语来表达出很复杂的语言。

“可恶啊!”子重被晋国下军不按套路出牌搞得心烦意躁,吩咐道:“让第二‘彻’快速抵上去!”

军阵嘛,肯定不是挤在一块,每一个方阵之间多少会拉开合适的距离。

楚军现在面临的情况不允许第二“彻”后撤,一旦往后退会无法及时支援第一“彻”的友军,只能是提前让第二“彻”的部队继续向前推进了。

而楚军的第二“彻”与第一“彻”紧贴之后,晋军的弓箭手仍然没有停下放箭,相反覆盖的面积增大。

那一刻,无论是身处战场之外,亦或是身处战阵之中,所有人都吃惊了。

无数人的脑子里产生疑问:“楼氏是怎么做到避免误伤的?”

下军在继续射箭的弓箭手,他们全部来自楼氏,每一次射出的箭矢,绝大多数确确实实是落在了楚军的方阵之中。

又不是玩游戏指哪射哪,少量的箭矢“中途掉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而楼氏的弓箭手部队,他们一共齐射了十八次才停下来,随后穿过军阵的空隙到中间去休息。

使用弓,射箭的频率比使用弩快,只是使用弓会有极限,体力消耗是一面,肌肉会不会拉伤又是另一面。正常的弓箭手射出十八箭确实是达到极限了。

楼氏约两千弓箭手,一共射出去三万五千左右支箭矢,讲事实就是对箭矢的消耗极大,寻常的家族可经不起这种消耗。

之前,谁都在吃惊晋国下军的射箭次数。

等他们回过神来,不得不惊讶楼氏的箭矢储备之足了!

那么,射出去三万五千支左右的箭矢,楚军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使用高空俯视的角度去看,能够看到楚军一些区域被清除出好多的“空白”,致使楚军从列阵长度和宽度遭到缩减。

那三万五千支箭矢,一共给楚军带去了至少三千的伤亡。十五比一的命中率,懂行的人能够明白已经不低,乃至于可以说很“节约”了。

哪怕楚军的着甲率极低,楼氏造成的三千伤亡,当场被射死的人只会是少数。

所以了,两军交战的时候,什么一箭消灭一个敌人,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正常情况下,三十支以上的箭矢,其中一支箭矢命中目标,才是一种常态。

到了火器时代,从火绳枪到后面更先进的枪械,随着时代的持续进步,反而要使用更多的子弹才能够杀死一名敌军,

有相关的数据,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需要两千颗子弹才打死一个人;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变成平均消耗二十五万发子弹才能打死一个人了。

当然了,那是所有战役中敌我双方所消耗的子弹,再结合所产生的阵亡,结合起来的平均值,不是单独一次战役的统计,更不是由一个人去使用。

例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军参战太平洋战争,居然用六十亿颗子弹仅仅击毙了两万四千日军。

楼氏消耗了三万五千左右的箭矢,致使楚军出现三千左右的伤亡,达到了新军打了一整个白天的三分之一指标。而这只是晋国下军与楚国左军的揭幕之战,后面还有五个时辰(十个小时)的交战时长。

进入“线列战”的短兵相接阶段,大部分区域的交战与平常没有太大区别。

两军交战的左右两翼,楚军走近了才发现对面有人穿铁甲。

“什么情况啊?”

“哪个家族这么穷,穷到连木甲都不愿意置办,使用‘恶金’打造防具。”

“他们穿起来不痒的吗?”

使用铁甲竟然有很穷的说法?这个是铁非常便宜,便宜到没有多少人愿意买。

另外,制作木甲对木材确实有讲究,可不是什么木头都能够用来打造成木甲。因为缺少一应工具的关系,打造木甲不止麻烦,使用的工时也会很长。

穿起来会痒,关乎到生锈之后的一系列负面情况了。

身穿铁甲的楼氏将士,他们胸前一整块铁甲,脑袋、颈部、肩膀、手肘、手腕、手背、小腿前后都有相应的配件。

进入到正式交锋的时刻,楚军有些笑不出来了。

楚军的战戈兵发现了一点,他们回勾的时候,戈的“援”没有带起血花,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那是战戈的“援”勾到了楼氏士兵的护具。

楚军的武器攻击到楼氏披甲士兵,只是并发出一些火星,并未造成实际伤害。

曹刿论战的时候,他用一句话讲出了真理:夫战,勇气也!

本来心中惴惴的楼氏披甲士兵,他们发现敌军很难伤害到自己,心中变得更加勇气高涨,打起来自然是更加勇悍了。

战场上的楚军,他们也是第一批遭遇到使用铁质兵器敌军的人。

楼氏的大批量列装的铁质兵器,讲实话就是未必有多么好,只不过一定比青铜兵器更加坚硬和锋利。

身穿木甲或竹甲的楚军,他们遭到手持矛戈的楼氏士兵攻击,其它方式或许不好破防,矛头刺来绝对穿过木甲或是竹甲造成杀伤效果。

什么矛戈?就是战戈多了一个矛头的部件,使之多了一个刺的选项。

这里历史再一次被楼令改变了。

历史上,第一批大肆列装矛戈的军队是楚军,由“左右广”最先列装,慢慢引领楚国内部的潮流,逐渐增多了楚军中使用矛戈的士兵数量,到后面魏国率先效仿用在“武卒”上面。

矛戈也被称为戟,只是春秋战国时代的戟一般是短柄款式,后面有些人加长握柄,成了一种冷门的兵器,使得最好的便是东汉末年的吕布。

戟还有另一种款式,等秦国发达起来之后,负责守卫宫城的精锐,他们列装了一种长柄且有三个戈部件的武器,一样被称呼为戟。

楼氏的披甲士兵在己方的左翼,交战不久之后将楚军右翼打得连连后退。

整条前沿战线开始扭曲,下军的左翼在楼氏披甲士兵的猛烈攻势下不断向前,楚军的战线肯定是往后退,渐渐影响到了战线靠中的其余楚军队形。

位处下军右翼的魏氏披甲部队,他们大多身穿皮甲,少部分穿了木甲或是布甲。

魏氏不像楼氏,楼氏将“羡”武装起来,平时也会召集起来进行训练;魏氏的披甲人员不是“羡”,他们是家族内部的“士”和“徒”,从武器到护具都是自己想办法搞到,武器还能大体上相同,甲胄的款式或好、坏可就各凭手段了。

在冷兵器时代,身上有没有护具是两种不同的情况。

身穿靠谱护具的人,他们中了数十箭都还能够继续酣战不休,近战因为有护具不容易受到致命伤。

没有穿护具的人?躯干中箭就会立刻失去战斗力,近战的时候也必然心理负担更大,一定要小心翼翼避免被兵器击中。

晋军左翼的楼氏所部逼迫楚军右翼不断后退,沿途留下了众多的伤患与尸体。

约是半刻钟左右,晋军右翼的魏氏所部也逼得楚军左翼步步后退。

身在战场之外的人,他们看到第一线交战的态度在开战不足两刻钟后出现新变化,讲实话就是再次惊讶到了。

“楼氏那么能打?”郤锜不是感到难以置信,只是难免纳闷而已。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令很清楚这一次交战意味着什么,怎么可能不派出精锐打头阵。小股部队突破,大股部队顺势而上,挺正常的发展。”

他们都清楚一点,楚国的左军主将是令尹子重,编制下的部队再稀烂也差不到哪去,下军能够在左右两翼逼得楚军不断后退,讲事实就很难得了。

“开战不足三刻钟,下军对楚军造成的伤亡已经超过四千。”郤锜一本正经地对郤至说道:“你与叔父要更努力了啊!”

郤至笑呵呵地说道:“该着急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当前,楚军最应该着急。

等这一战传开,心急如焚的家族会是韩氏。

一些对楼氏有图谋的家族,他们只能收起坏心思。

郤至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一次变成我方偃月队形了。”

那是调转了过来。

以往,楚军占着兵力多,一直能够从左右两翼伸展出去,逐渐形成半月试图包围晋军。

这一次,出战的楚军兵力一样比晋军多,反倒是楚军两翼一直被压着退却。

“动了!”

不是什么动了。

位处第二线的下军第二“彻”向前推进,处在第一线的第一“彻”中间部队不断变薄。

这样一来就是晋军中间扛住压力,第一“彻”的兵力逐渐往左右两翼移动,增强了左右两翼的兵力;第二“彻”的友军及时抵达位置,补上空缺并且开始尝试突破。

“跟紧我!”

楼武带着第二“彻”的披甲部队抵达,第一时间对楚军发起猛攻。

年仅十七岁的楼武长得人高马大,身穿一副精良铁甲显得威武不凡。他没有乘坐战车,带着部队投入步战,作为矛头不断冲杀。

楚军的左右两翼先是扛不住,等楼武率军从中间加强攻势,大局部上面看着楚军露出两个突出部。

楼令一直等左右两翼和中间突进三百多米,才下令道:“让世子率军吃掉楚军的突出部。”

第一个命令下达完毕。

楼令转头看向身后的巢车,一直看到巢车上的旗手发来信号,下达第二道命令:“左右两翼外围的骑兵出击,袭扰楚军第三‘彻’的部队。”

那是子重眼见形势不妙,远比预定时间更早,提前让楚军的第三“彻”开始向前。

战场之上,一阵“轰隆”之声掩盖住了其余动静。

这是四千马蹄踩踏地面制造出来的动静,两边各有千余骑马代步的狐氏之人出击。

先前,无论晋军或是楚军,他们都在奇怪怎么会有马队立于战场左右两侧,真的没人以为会有人骑马投入战场。

那不是什么认知限制,主要是马鞍、马镫、马蹄铁没有出现之前,骑马作战真就是一件挺令人稀罕的事情。

当然不是没有人可以骑马射箭,只是能够骑马射箭的人太少太少。

另外一点,骑马不是无法近战,骑马打步兵的优劣势都有,其中一项劣势就是骑马无处借力,一旦步兵反抗太容易跌下马背。

骑马代步奔向战场的狐氏众人,他们大多没有携带近战武器,肩部挎着一张弓,腰间一壶箭矢。

他们靠近楚军的第三“彻”之后,不是骑在马背上射箭,而是纷纷下马挽弓射箭。

楚军的第三“彻”当然会试图反击,没有等弓箭手被调到左右两翼,狐氏的人已经骑马跑了。

因为楚军的第三“彻”要反击,他们肯定需要停止前进,队形也需要重新进行调整,节奏也就被打断掉。

在接下来,狐氏的骑马步兵如骨附疽一般,没有机会一直跟着楚军的第三“彻”,瞧着有机会就上去袭扰一波,搞得楚军异常难受。

因为楚军的第三“彻”难以及时增援上去,等他们的突出部被“抹掉”之后,看着就是整条战线有崩掉的危险。

看到战事进行到这一阶段的栾书,他的脸色无比复杂,对左右的心腹说道:“就此要进入多事之秋了。”

话说,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