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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是当前不多有资格拥有大型乐团的国家之一。

所谓的大型乐团,提到了的“大型”可不是人员众多,主要是可以使用的乐器更加齐全。

拿编钟来说,目前编钟属于“礼器”的其中一种,没有获得允准的话,有那个财力都不能私下铸造。

目前有资格使用全套编钟的国家有哪几个呢?他们是周王室和陈国、杞国、宋国(三恪),以及负责担负祭祀重任的越国,周公旦后裔之鲁国。

上面那些是最早明确有资格使用全套编钟的国家,后面不断有诸侯尝试逾越。

期间,郑国私下铸造过全套编钟,也一直在偷偷的使用。

齐国在称霸期间也偷偷铸造过全套编钟,后面他们自己封存了。

所以,只要周王室不允准或是不认可,也能说诸侯反对,哪怕偷偷铸造全套编钟,私下可以演奏玩一玩,正式场合却一定不敢拿出来。

至于楚国?他们早不认是诸夏的一员,甚至站出来试图取代周天子成为新的天下共主,与众诸侯不再同一个体系,干什么自然可以遂心如意。

而齐国和晋国虽然都当过天下霸主,但是仍旧没有获得使用全套编钟的允准。

没有全套编钟,哪怕其它乐器再多,乐师一群一群凑起来,反正就不属于高规格的大型乐团,是不是就让拥有大型乐团显得更加令人羡慕和嫉妒了?

晋国的一众卿大夫就很羡慕地看着现场的一套编钟,将那种羡慕完全显示在了脸上,使得其余有全套编钟的人看了在心里觉得很爽。

天下霸主又怎么样,是吧?

该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资格获得。

俺的国虽然不强,但是也有属于自己的逼格!

当然了,编钟是一种级别很高的礼器,不能随便持有,其余乐器虽然也有一定的限制,只是级别没有那么高了。

所以,许多国家或许不存在拥有全套编钟的高规格乐团,他们却是组建了自己的乐团,要说阵容最为华丽的就是齐国和卫国。

对了,曾经的卫国得到允许,他们可以使用半套编钟。

那是卫国一度显得极其有重要性,周天子需要过分仰仗,也是卫国懂得开出价码,获得了特别的资格。

齐国不是也获得了使用半套编钟的资格,他们就属于乐器级别不够,使用更多数量去凑的类型,是那种从数量到种类堪称华丽,只能说不愧是第一经济强国。

室外的节目不止一个,并非一开始就表演采桑。

宋国的乐师和舞者进行几个小表演,算是进行一些热场,也能是展现宋国的底蕴。

讲历史底蕴的话,宋国其实并不算悠久。

论历史之悠久?到底哪个国家立国最久,讲不出名的会存在太大争议,拿越国来说就好。

越国在夏朝时期建立,历经了整个殷商时代,又来到了姬周的中叶,享国已经有将近一千五百年之久。

另一个葵蚕国(古蜀国),他们的历史比越国还要悠久,悠久到根本难以让后人判断究竟是什么时候立国。能够肯定的一点,现代考古发现在同一时代,他们的文明等级竟然比中原高。

当时的葵蚕国文明等级为什么比中原高?因为中原那个时候还盘踞着无数的狄人、戎人、夷人、黎人、蛮人等等之类的部落,商人可不是当地的统治者,没有出现的周人更不是。

等殷商扩张到河南区域,又等殷商进军到山东区域,其实能够算是东亚开启第一次世界大战,使之各民族产生竞争与交汇。

在漫长的竞争之中,商人慢慢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殷商也就成了天下共主,某种程度上华夏才显得算是一个整体,不是四散且互不交集或统属的一盘散沙。

没办法的事情,到处是荒无人烟的旷野,交通极其不便利,二三十里都能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知道谁的存在,哪怕是同一族裔也不算一个集体。

事实上,哪怕不是同一位祖先,只要生活在同一个势力,时间久了又没有发生分道扬镳,慢慢就会变成一个集体。

所以,殷商强迫进行融合,许许多多的部落被击败与兼并,只是过程中一定充满了血腥。

到姬周取代了殷商,东亚的民族融合持续进行,例如到了春秋中叶,原本生活在中原区域的狄人、戎人、蛮人、夷人,他们融合进了各个诸侯国,成为了该国的一份子。

只不过,姬周的融合是殷商统治崩溃,重新进行一系列征战,不是全面从殷商接盘的那么一个过程。

类似于许多改朝换代,其实就是一种继承,例如刘汉继承了嬴秦,或是莽新与刘汉,李唐与杨隋,文化都得到了相对完整的继承。

有些改朝换代或许继承了文化,可是疆域可没有恢复到前朝的鼎盛时期。这里可不是单指赵宋。

在宋国乐团与舞团的表演中,能够看到很多的融合特色。

那种融合有商人与周人,也有商人与黎人、蛮人,可以从音乐的听到,以及从舞蹈的特色,两方面看得出来。

算是见多识广的楼令,看得那个叫津津有味。

在楼令看来,宋国乐团和舞团的表现很“新奇”,属于自己从未看过的类别,并不是觉得有多么出色。

现代人哪怕无法身临其境进行观赏,有太多的渠道观看各种节目,审美早就被轰炸得疲劳了。

其余人,无论是一国之君或什么人,他们可不止是在欣赏,完全就是看得陷入了陶醉。

讲事实,当代的娱乐少之又少,哪怕是作为贵族,一辈子没有听到过音乐都属于正常,别说是看一群乐师奏乐,大批人一块进行专业的跳舞了。

轮到要表演“采桑”之前,华元进行了隆重的提醒。

其实不用华元站出来提醒,只看换了一种摆场就可以看得出区别。

开始了,乐团演奏乐曲,舞团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音乐并不显得大气,里面也没有太大的起伏,显得比较平仄。

当然不是使用那些乐器演奏不出辉煌大气的音乐,纯粹就是殷商时期对音乐不是那种讲究。

应该说,从殷商到姬周,对音乐的要求就一个:自律!

所以,正式场合的音乐会比较单调,这种单调就是哪怕有许多乐器在一起演奏,听不到太大的起伏,更不能演奏得轻快。

舞蹈方面,舞团在做采桑的动作,用整齐划一注入表演性质。

讲实话,再难看的舞蹈,只要很多人能够做到整齐划一,整体做起来就会变得好看。

在没有起伏的音乐声中,舞者从采桑的动作,逐渐变得不再统一,有的表演嬉闹,有的各种忧伤,也有看似被野兽追逐,等等之类。

随后,舞者开始排队形,又在没有起伏的音乐声中表演各种野性。

那种野性怎么说呢?用艺术的说法就是动作可能不夸张,但是一定充满了力量。

“我就是欣赏不来啊……”楼令觉得是自己的毛病。

倒不是非要比哪一方更高级之类,总之现代人对西方乐器远比华夏本土乐器更加熟悉。

同时,现代人对西方的哆、唻、咪、发、嗦、啦、西这七音,真的就是比宫、商、角、徵、羽这五音更熟悉。

这么说吧,不是周杰伦的话,除了对口或是专业的人之外,想来多数普通人在周杰伦使用五音创作之前,并不知道还有宫、商、角、徵、羽这五音吧?

楼令也习惯了看各种小姐姐蹦蹦跳跳,看春秋的舞蹈变成各种模仿动作,动的时候身躯会定格,简直就跟看幻灯片差不多的一顿一顿,欣赏归于欣赏,可就是觉得别扭。

那无关好不好看,很多古典舞能够跳得很好看,纯属就是个人审美观的不同。

楼令没有见识过卫国的大型表演,要不然肯定会觉得卫国的表演更好看。

没别的原因,单纯就是卫国的音乐听着更轻快,舞者的舞姿更曼妙。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陶醉,只有楼令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导致有心注意就会察觉到楼令的格格不入。

其实,楼令不想格格不入,他一开始很随众地假装陶醉,演着演着控制不住走神了。

“晋国一众卿大夫之中,楼令并不是权势靠前的一位,听说晋国很多决策却是由他引导?面对这么盛大的表演,脑子里仍然在想事情,不愧是智者啊!”华元看了好几次‘采桑’的表演,有闲暇去注意其他人。

讲真心话,楼令就只是觉得场面很大,不存在热闹的气氛,以至于有些无聊。

再重复一次,并非表演不精彩,纯粹就是不在楼令的审美范围内。

刚才华元想了那些,其实就是因为楼令身份足够高且能够影响晋国对决策的制定。

换作楼令无法影响国家的决策,该是华元评价楼令是个不懂欣赏艺术的土鳖了。

奇怪吗?

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人们本来就会根据身份和影响力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同样的一件事情由不同的人去做,得到的评价就是装逼与有逼格这么大的差距。

一段急促的鼓声将楼令从失神状态唤醒,他眼眸重新恢复聚焦,看去发现现场多了不少武士。

那可是真的武士,从气质到甲胄和武器,完完全全的武士。

“什么情况?”楼令有些惊愕。

在楼令的认知中,表演“采桑”绝非是以剧烈的方式展现,想象中会比较贴近生活与生产,并不觉得跟武士有什么搭边的地方。

所以,楼令就好像是在看一场芭蕾的表演,转瞬间却是芭蕾舞者玩起了唱跳那般,一时间被整懵了就挺正常。

突然间出现一群武士与一些野人似得舞者交战,起初楼令以为是会一种表演,结果现场真的就是一场交战。

演奏的音乐声中,武士与野人厮杀,到处在上演鲜血狂飙,一声声惨叫一度遮掩了音乐。

楼令:“……”

这里真的就是楼令见识浅了。

殷商的各种表演节目确实很废表演者,可能人类政权最早进行“角斗”表演就是出现在殷商王朝。他们会让战俘厮杀,胜利者则是作为观赏者。

另外,神权压过王权的殷商,各种祭祀可不是使用动物,玩的是一种人祭!

所以了,宋国就是一个殷商后裔之国,他们在表演中出现血腥的场面,一点都不使人觉得突兀。

要说的事情是,宋国其实已经很收敛,起码是在人殉上进行了收敛,反倒是以“礼仪之邦”标榜自我的鲁国在人殉上面很严重。

看杀人?

在场没有谁会发怵。

作为一名贵族,他们之中谁没有上过战场?亲自历经的血战不会少,表演性质的厮杀只能算是小场面。

杀人也能是表演?可是宋国正在进行的就是表演,被杀者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奴隶。

一边倒的杀戮结束,表演也落下了帷幕。

当代可没有什么“见红不祥”说法,出征前杀一批人祭旗反倒是主流。

看完了节目,众人回到大殿继续吃吃喝喝。

多数会就近与人讨论刚才的表演,能够看出他们很满足。

“怎么样?”郤至刚才有注意到楼令经常走神,带着调侃问道。

楼令一看郤至就是要调侃什么,说道:“说得你好像经常看这种表演似得。”

他们是谁?是晋人啊!

务实的晋人对娱乐追求并不高,更愿意将心思花在怎么壮大实力上面。

当然也不是说晋人不懂欣赏艺术,只能说是兴趣不那么大,能看就看,看不到也不会刻意去营造。

郤至反被调侃,乐得发出“哈哈”大笑,引得不少旁人看过来。

“我跟你说,有机会让鲁国表演一场‘出车’的节目,那才叫真的精彩。”郤至说道。

楼令并不知道每一个国家都在表演上有自己的特色。

“我比较欣赏卫国的表演。”士匄插进来社交。

然后,变成郤至和士匄隔着楼令聊起来,分别讲述鲁国和卫国的表演会有什么不同。

“你以后能够有很多机会看到列国的节目。”郤至说道。

毕竟,楼令是晋国的卿大夫了,身份上就是变得不同。

这么说吧?

成为晋国卿大夫之前的楼令去某些国家,顶多就是得到当地贵族礼仪性质的接待;等成为晋国的卿大夫,楼令去了某个国家,必然得到更为隆重的接待。

而楼令会有很多机会代表晋国出使,该国的君臣会不更加隆重来进行接待吗?肯定要安排一些大节目的。

其余各方,来自列国的人,他们等表演结束,交流主要围绕在晋国卿大夫的种种表现上面。

“楼氏之主更为知礼,全程都在回避。”高固对楼令这么评价。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宋国刻意表演“采桑”给晋国卿大夫看,众人也知道晋国卿大夫事先进行了提醒,结果宋国还是继续表演,轮到正式演出之后,只有楼令恪守人臣之礼,其余晋国的卿大夫显然飘了。

齐君环点头,问道:“这是因为楼氏之主刚刚成为上卿吗?”

高固被问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要是回答“是”的话,岂不是楼令觉得心虚,不是恪守礼节。

如果回答“不是”呢?是不是在说楼令就是个不懂欣赏艺术的土鳖?

“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了解楼氏之主,好掌握跟晋国相处的分寸。”高固只能这么说。

这个很现实。

晋国负责跟齐国展开邦交的家族是楼氏,齐国君臣再不愿意也要了解楼令的为人,好在邦交过程中掌握一个该有度。

在鲁国君臣那边,一众人就一个态度,嫌弃宋国的表演,再对晋国卿大夫进行批判。

只是呢?鲁国君臣在批判晋国卿大夫的时候,他们说话会压着声音,还会时不时扫视晋国卿大夫一眼,以至于看上去显得比较猥琐。

其他在场的列国之君或大臣,他们谈论晋国卿大夫的话题更简单一些,逾越什么的不做评价,只讨论怎么去进行讨好。

这算是活得比较人间清醒。

弱国讨好强国的强权人物,其实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能够讨好到强国的强权人物,起码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搭得上话,有可能获取来自强国的帮助。

另一方面,弱国更害怕招惹到强国,一切只因为强国动一根手指头,也许就可以将弱国碾死了。

由华元带头,他先过去一一给晋国的卿大夫敬酒。

慢慢地,列国派出代表,同样过去向晋国的卿大夫们敬酒。

哪怕不是要刻意讨好,大多数人过去表达尊重,没有过去的人会变成显眼包,只能是随大流那么干。而这就是造就了属于作为天下霸主国的排场。

“近几年无法出使。”楼令面对高固的邀请,讲出了实情。

高固刚才盛情邀请楼令今年或明年出使齐国,表示一定会用最为隆重的方式款待。

楼令讲得就是实话。

晋国今年可能会继续攻打楚国,明年则是必定会出兵攻打楚国。

说今年有可能继续跟楚国打,主要是他们猜不透楚国君臣会有不会有什么动作。

哪怕是不参与南征,楼令有其它很多事情需要做,其中一个就是参与对林胡的战争。

所以,平常性质的社交之类?楼令需要在日程表上面排得更为靠后一些。

“那让楼氏世子来吧?”高固退而求其次,只是没有再用隆重这样的词汇。

楼令笑着回应道:“那届时就拜托足下款待了。”

高固乐呵呵地答应下来。

齐国现在一点都不想招惹晋国,他们不好去跟晋国其余的卿位家族交际,只能是从楼氏这边想办法。

能不能够与直接负责邦交的晋国卿位家族搞好关系,真的就决定了两国的走势,尤其是晋国卿大夫比较任性,经常会因为私仇发动国战,着实是让列国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

只是,从高固慎重地邀请楼氏的世子去齐国作客,能够看出楼氏是真的不同了。

其余的国家?他们可不敢邀请卿大夫出使或作客。

比如说鲁国,他们敢邀请郤锜或郤至去做客吗?那真的是不敢。怕的就是招待不如意,非但没有讨好到郤氏,反而再一次让郤氏发怒。

毕竟,鲁国有招惹到郤氏的前例,补救成功才没有被晋军入侵。

其他国家,他们则是自认不够资格邀请晋国卿大夫。

真的,虽然很操蛋,但是邀请做客,真就是需要资格。

简单说就是:小庙容不下大佛。

殿内围绕在晋国卿大夫周边的列国之人太多,搞得变成了晋国的主场。

郤锜态度强硬地强调了一遍,明年列国得到什么样的“听成”,一定要按照要求去办,否则就是:勿谓言之不预也!

好好说不听?

那来硬的!

列国众人不太明白,到底是郤锜本身的风格比较强硬,还是晋国对列国要开始采取高压策略。

不管是哪一点,他们明确知道晋国将会变得更不好伺候了。

“打赢了这样,没打赢也这样,我们不是白出力帮打了吗?”齐君环不是对谁抱怨,心里不服又难受。

相信很多人的心态跟齐君环一样。

他们作为晋国的小弟,很多就是求平安而已。

要是跟随晋国没有安生日子过,他们岂不是变成在找罪受?

更为难受的事情是,他们压根没得选!

宴会散场。

随后的几天,列国趁这个机会展开交际。

倒是没有傻瓜抱怨晋国更难伺候,顶多就是寻求更多的合作。

他们要是敢说出抱怨晋国难伺候的话,会不会用人去告密?不是没有可能呢。

从各个交际场合可以看出一点,每一方都显得愁眉苦脸,态度非常一致:日子不好过了!

在那期间,华元这位和平使者充当起了战争贩子,强烈要求下一次攻打郑国让宋国出更大的力气,请求可以将被郑国占领的城池夺回去。

华元察觉到一种新情况,搞得非常焦虑。

那种新情况就是,晋国的这一届卿大夫好像对宋国不那么热情。

在这种氛围下,各方陆陆续续离开。

晋国一方最晚走,不是他们想留下,主要是宋国君臣发现晋国卿大夫冷淡,用更大的热情进行招待。

没有一名卿大夫给予宋国请求正式的回复,该踏上归途,带着宋国送的一车车礼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