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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恶臭,有浓烈的烟气和排泄物的味道,混杂着说不出来的酸臭气直冲鼻腔。

赵云香扶着门栓,险些把自己的胃呕出来。

“欣欣,玥玥,别进来。”

她跌跌撞撞的坐到台阶上接着呕,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滴一滴的往外冒。

“哎呦,亲家,这是怎么了?”丽娟娘冲上来搀扶。

“这屋里是什么味儿?”

丽娟娘一摊手,“都怪我,应该跟你说一下的,我们老大前几天摔断了腿,这不是躺床上不能起身好几天了吗,大夫还说养伤不能见风,这一捂就捂成这样咯。”

她一动,身上的味道也呼的一下就传了过来,赵云香闻着她身上和屋里如出一辙的味道呕的更厉害了。

“那你们在这歇一会,我把里屋门关上,给堂屋散散气,一会再请你们进来啊!”

房门重新被关上,赵云香好不容易从窒息的痛苦中缓过神来,被熏得已经怀疑人生了。

兰欣五感敏锐,其实也闻到味道了,只是离得还是远了些没有闻到太多,现在也只是皱眉。

“妈,没事吧,好受些了吗。”

赵云香吸吸鼻子,泪眼朦胧,“妈想你爸了。”

兰欣扶额,无奈的很。

门刚关上不久就又打开了,这次糊着报纸的窗户也半敞着,屋里也有了些光亮。

本来就不大的小屋子,屋里的气味用不了多久也就散的差不多了,丽娟娘再次请她们进门。

赵云香心有余悸的看了会,嘴角扯出来一个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要不,你们先待会,我去地里把娟子喊回来,你们等等我?”

赵云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看她走后,问两个孩子。

\"我刚才是不是太失礼了,而且人家家里有人受伤,我这连礼物都没带。\"

兰欣摇了摇头,“妈,都什么时候了,别纠结这个了,看看再说吧。”

屋里仍有余味,赵云香屏住呼吸探头往里瞅了两眼。

“说是你丽娟姐她爹在家,也没见着人,”说完她看向里屋那个紧闭的房门,“可能是在照顾你娟姐她大哥吧。”

病情当前,病人为重。屋里有点气味也没什么,人照顾好就行了。

赵云香又在自我安慰,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三人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丽娟娘回来。

离得好远,赵云香就见有个包着头巾的女孩跟在她的身后,面前的人影逐渐和记忆中的小丫头重合。

等人走到眼前,她笑着问,“是丽娟吧,我是你云香婶子。”

女孩身形清瘦,把包裹着脸的头巾取下,腼腆地笑了笑,“婶子。”

听见这一声,赵云香总算找到了自己来这里的意义。

丫头虽然长大了腼腆了,但还是和记忆中一般乖巧。

小时候总是站在自己面前黏糊糊的喊娘,自己总是纠正她让叫婶子。

现在长大了,让叫娘肯定也不叫了。

“还记得婶子吗,你小的时候在婶子家住过一阵子。”

看了眼她娘的脸色,见是笑眯眯的,她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她娘也说话了,“咱们进去说,亲家,刚才真是对不住,要不是家里出了这档子事,我也不会连个收拾屋子的时间都没有。”

赵云香忙摆手道:“不妨事,孩子是怎么伤着的,大夫说多久能好了没有?”

丽娟她娘干笑了声,“没什么的,多久好还说不准哩。”

赵云香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才想起来在洪家给过钱票以后,顺手就把钱塞到闺女的包袱里了。

她忙朝闺女使眼色,一只手的两指搓了搓。

兰欣抿了抿唇,往自己娘手里递了一张大团结。

坐到了炕沿上,丽娟上里屋叫他爹出来。

赵云香也向前几步,一抬头就见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垂着头出来,还朝她露出一个牙齿漏风的笑。

“这…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丽娟她娘赶忙上前打圆场,“他前几天出门让人给抢了,躺在床上也好几天不能动弹呢,现在这外面的人心黑着哩!”

“那人抓到了吗,报公安没有?”

“我们村里人哪敢去那处,人找到了,不提咯,不提咯。”

她摇摇头,复又笑着问道。

“亲家,你们可有好多年没回来了,在城里过的怎么样啊,我们给你们还寄过去几封信,你们都看见了没有。”

赵云香想了想道,“看见了,这次也是为这事回来的。”

听见这话,丽娟她娘笑的见眉不见眼,亲热热的说着,“哎呦,我们丽娟可是有福气咯,盼了这么多年,可算盼到你们!”

有城里户口吃供应粮,住小楼不要操心农活,每天都干干净净的,那可是一跃成为人上人。

这样的日子,想想都美,她觉得自己当年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这不是个天大的好事吗!

“娟子,还愣着干什么,叫娘,叫娘!”

赵云香蹙眉,“丽娟娘,我有件事还没跟你们说,在谈亲事之前,我要把事情和你们说清楚,你们再考虑。”

丽娟刚想叫,听她这么说疑惑的看了眼她娘,就见她娘也不明就里。

“亲家,什么事呀,你说就是了,我们都好商量。”

她琢磨着,是不是说少给彩礼,或者是立规矩,要不整这么严肃做啥?

“我家大儿子沈亦城,你们也知道,今年19岁,是适婚的年纪,但是…”说到这里,赵云香有些难以启齿。

感受到闺女鼓励地握了握她的手,她才继续说道,“但是你们也知道,8岁那年,我儿子落水过一次,高烧…烧坏了,心智现在就和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

这话说完,屋里死寂一片。

她抬头看了看对面几人的神色,愕然不已,面孔漆黑。

“你是说,你儿子烧坏了脑袋?”丽娟娘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眼尾都吊了起来。

赵云香面有疲色,“是,所以我想想问问丽娟的意思,还有你和大哥。”

曹丽娟背过身去摇了摇她娘的衣摆,赵云香看不见这孩子的脸色,但也知道要给个接受的时间。

“丽娟,婶子这次来的仓促,给你…”

她话还没说完,曹丽娟她娘拉起曹丽娟的手就上了里屋。

屋里只剩下丽娟他爹,满脸殷勤地笑着问道,“亲家,你要说什么呦?”

赵云香看他脸上跟个染缸一样,五颜六色,有些不忍直视,苦笑着移开了视线。

“大哥,你要不进去和丽娟他们商量一下,不用管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屋里,看着床板上只剩一条腿,一脸阴沉的儿子,曹丽娟她娘嫌弃的啐了一口。

转头捏着曹丽娟的耳朵,使力一扯。

“你这个没眼色的,条件都没谈呢,你哭什么哭!”

“娘!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嫁给傻子!”她呜呜咽咽的哭着,但是碍于她娘的满身戾气不敢大声。

“真是没看出来,这沈家人这么有心眼,这么大的事能瞒到现在,我还以为她儿子是什么好东西呢!”

“娘,那我们就推了吧,反正也有人想娶我呢。”曹丽娟流着眼泪再三恳求。

她娘又重重的掐了她大腿一下。

“你这贱胚子,那些穷的叮当响的腌臜货你也想嫁,我倒不如直接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