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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昌军,沧州城。

张文礼自打当上节度使后,每日除了聚集一帮混账亲信,吃酒赌钱,奸淫民女外,剩下的精力,便全都放在探听契丹的动向上。

得知契丹果真大举南下后,张文礼喜不自胜,先是将先前出使塞外的张友顺奖赏了一番,接着又派出数千兵马,从沧州北上,企图从南面进攻幽州,配合契丹人的攻势。

谁成想,由于符存审不断收缩战线的策略,导致契丹南下后根本没受到多少抵抗,轻而易举地便攻下了卢龙军的多处州郡。

而攻下诸多州郡的契丹人,并未选择第一时间继续南下,而是选择在各座城池打草谷,四处抢掠粮草、民妇、工匠、金银细软等物。

如此一来,张文礼的数千兵马北上后,非但没有等来契丹人的配合,反而被符存审抓住机会,主动出击,很快就被一举歼灭。

话说张文礼当初起事匆忙,手头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可用之兵,这几千的兵马已经是对方的一半家当。

败讯传回沧州城后,气得张文礼破口大骂。

“该死的契丹胡狗!拿了本官那么多好处,竟然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六月底,一起围攻幽州城,他们竟一个人也没来!”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节度使官衙后院,原本正在听伶人唱戏的张文礼,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一脚将面前正在给自己捶腿的侍妾踹倒。

一旁陪同他听戏的张友顺见状,正待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

结果这时候,院外偏偏又进来几名传令的亲信,急匆匆走到张文礼身畔,给对方带来了另一重噩耗。

“主公,不好了……南边的刘鄩派人来报,说是有将近八万魏军,渡过黄河,已杀到沧州境内,将整个乐陵县围了起来,让咱们马上发兵救援呢。”

“什么!八万魏军!”

听到这个数字,张文礼整个人如遭雷击,两腿一软,差点没就地瘫倒。

还是两旁的亲信搀扶着,他才勉强站稳了身形,继而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道:

“魏国这么多兵马,本官就是把所有兵马集中到一起,也只是以卵击石,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何救得了那刘鄩……刘鄩那帮平卢军,肯定挡不住魏军,他们要是完了,沧州肯定也保不住。”

“不,不行,本官得早做打算,趁现在魏军还没有杀到,立刻离开沧州。”

眼看身为三军节帅的张文礼,竟是如此一副德行,敌人还没有杀到就起了逃跑的念头。对方周边的亲信们,口中不言,心下却全都失望无比。

众人都是义昌军本地的牙兵,在城里都有家眷,现在张文礼说要弃城逃跑,自己这帮人倒是容易得很,骑上马就走了,可是家里的妻儿老小,哪是说能逃就能逃的。

万一逃跑的过程中,正好被魏军追上,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么?

“主公,魏军究竟来了多少,还不得而知,也许只是那刘鄩打不过对方,心中胆怯,故意夸大人数,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张文礼身边的亲信们,脸上大多有失望之色,张友顺赶忙上前几步,一面搀扶着张文礼,一面低声建议道:

“如今我等的当务之急,是要与契丹取得联络。据末将的人侦知,眼下契丹人兵分两路,东路的契丹人在各处抢掠,短时间内恐怕到不了咱们这里。不过西路的契丹人,离咱们并不远。”

“西路的契丹人里,有一名叫做耶律阿保机的猛将,听说此人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便带兵攻克了义武军所辖的多处城池,如今已将定州城团团围住,好几次差点就把城池给攻破了。”

定州乃是义武军治所,此时乃是魏国大将牛存节在驻守。

与驻守幽州的符存审一样,得知契丹南下的消息后,牛存节的第一反应,同样也是收缩兵力,接着准备抓捕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和王处直。

可惜牛存节的动作迟了一步,还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王氏兄弟提前得知。

王氏兄弟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纠集城内牙兵,与牛存节展开火拼。双方硬刀硬枪,在城中街巷厮杀了两天两夜,最终王氏兄弟兵败不敌,双双被牛存节擒住。

但定州城内的守军力量,却也在火拼中损失大半。

正因如此,当耶律滑哥与耶律阿保机的大军开到城下,展开攻城时,牛存节才会处处被动,好几次差点被契丹人攻破城门。

“太好了,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听说有契丹大军正在定州,张文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吩咐张友顺道:

“你马上带几百弟兄,到城外抓百十个民女,再准备几车钱粮布帛,当作礼物,一并送到定州,一定要把契丹人请到沧州来!契丹人来了,咱们就得救了!”

张友顺抱拳道:“主公放心,末将这就下去安排。”

薄暮,黄昏。

定州城外,一场攻城战刚刚结束。

望着城头依旧高悬的魏国旗帜,以及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耶律滑哥心有余悸,对一旁的耶律阿保机道:

“想不到南蛮子中,还有这样难啃的骨头,像这般打法,咱们不知还要打到几时才能进城。幸好这几天替咱们攻城的,大都是那些奚人,若是咱们契丹本部儿郎,回去还不知有多少女人要哭着改嫁呢。”

耶律阿保机闻言,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见耶律阿保机不说话,耶律滑哥继续道:“眼下正是酷暑时节,天气越来越热,实在熬人。我看弟兄们此番南下,也抢掠了不少财物,什么都不缺了,干脆收兵北返,等天气转凉之后再说吧。”

“啜里只,你看如何?”

耶律阿保机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道:“滑哥,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等在这城下折损了多少兵马,若不能攻克此城,屠尽城内老幼,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么?”

耶律滑哥张了张嘴,欲待反驳。

耶律阿保机却不给他机会,态度坚决道:“城里这帮南蛮子马上就顶不住了,最多五天,五天后,咱们一定能杀进去!用咱们契丹人的马蹄,将他们的骨头全部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