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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范居实、李重允二人,听说皇帝逃跑,赶忙带着三千兵马,一路追出城门,结果自然什么也没追到。

等到他们意识到中计,领兵返回兴庆宫时,一切都迟了,李晔与何淑妃,早已被隐卫的探子们护送出宫,前往魏军所在之处,哪里还有半点踪影。

“怎么办……长安城保不住,皇帝一家也丢了,咱们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去见梁王,还有命可活吗?”

“都到现在这份田地了,还能如何,降了吧,你我现在回蒲州,不但全家老幼难逃一死,自己的性命也得搭上。”

范居实、李重允二人,先前顾及家眷被朱温软禁在蒲州,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投降。如今皇帝丢了,长安也丢了,二人知道朱温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选择投降。

随着范居实与李重允的投降,除了凤翔府的八千兵马,此时的梁国,在关陇地区,再也没有其他成规模的驻军了。

消息一出,自然天下震惊。

之后的半个月里,京畿道周边,包括邠州、宁州、陇州、泾州在内的许多州郡,所有梁国任命的留守官员,全都失去了抵抗之心,纷纷打开城门,向魏军投降。

葛从周参照在蜀国时的经验,对所有主动归顺自己的降官降将,一律保持原职留用,以安众心。

当然,对于那些负隅顽抗,始终不肯投降的顽固分子,比如凤翔城内的八千梁军,葛从周也毫不客气,迅速出兵进攻,很快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不识时务者一一消灭。

到得当年腊月,原本属于梁国的关陇地区,彻底纳入到魏国版图。

远在襄阳的齐慎闻讯,喜不自胜,先是下旨嘉奖了全体官兵将士,接着命葛从周详细记述各军将士所立功勋,赏赐有加。

李唐宾因攻克长安有功,封陕县开国侯,遥领宿州刺史,加食邑二千户,给黄金三百两,制钱二十万贯。

“主公,关中传来败报,范居实、李重允兵败投降,长安…长安丢了。”

“什么?!”

时间一晃,来到兴平五年正月,长安城被魏军攻克的消息,没多久便从蒲州传到陕虢军。

此时恰逢张惠病亡,正在前线带兵的朱温,本就因丧妻之痛,悲切多日,从心腹蒋玄晖口中得知长安被克,关中已失的消息,急火攻心之下,差点没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其实魏军进攻关中的事,朱温并不是不知道,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也不止一次尝试从前线撤兵回援,然而一切皆是徒劳。

洛阳以西的渑池、峡石二县,驻扎有杨师厚的十数万重兵,朱温这边只要稍有动作,就会被杨师厚的人发现。

杨师厚麾下的魏军,仿佛毒蛇一般,时时咬着朱温的梁军不放,一旦梁军方面有大规模撤退的迹象,马上就会被魏军出营追击。

“快,快派人去太原求见李克用。告诉李克用,孤在蒲州还有五万守军,孤可以借道放他南下,让他马上出兵五万,到蒲州会师,趁现在还有机会,咱们两家合兵十万,一起进攻关中,讨伐魏国!”

时局如此艰难,朱温环顾周边,唯一还能和自己抱团取暖的,就剩一个李克用了。万般无奈下,他只能派蒋玄晖到太原,向李克用求助。

然而朱温不知道的是,此时李克用面临的境况,其实比他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晋国南边的泽、潞两州,有刘知俊十几万大军压制,基本只能防御,完全没有进攻的机会。

北边太原府、代州方向,还有符存审和牛存节的数万大军对峙,双方虽然打得有来有回,但晋军始终无法取得突破。

李克用出兵鏖战两年,败多胜少,如今已然是左支右绌,疲于应付,哪里还抽调得出五万兵马,南下支援梁国。

太原,晋王府。

“回去告诉梁王,并非孤不想帮他,实在是孤也自身难保,帮他不得了。”

“晋王三思啊,梁晋两国唇齿相依,眼下魏军已拿下了关陇,等他们在关内站稳脚跟,马上就会进攻奉国军。奉国军若是没了,河东如何保全呢?”

“这也是以后的事了,孤现在顾不得那么多。”

李克用原本极为自负,然而这一两年多来,各地陆续传回的各种败报,实在对他打击极重,不但令他身心俱疲、万念俱灰,还让他染上了酗酒的嗜好,终日足不出户,只缩在府邸里买醉。

国内所有军政大事,一律交给心腹大臣张承业、郭崇韬等人打理。

如今从蒋玄晖手中收到朱温的求援信,李克用只草草看了一遍,便直接开口拒绝,全然不顾蒋玄晖的再三央求。

“唉……”

蒋玄晖苦苦哀求无果,只得暂时退下,向晋国其他文武大臣求助。

张承业、郭崇韬,还有李克用的长子李落落、次子李廷鸾,幼子李存勖闻听此事,都认为应该出兵帮助梁国,纷纷来到晋王府后院劝说李克用。

“主公,眼下这种形势,出兵帮助梁国就是帮助我们自己,请主公马上从太原府征调兵马南下!千万不要迟疑!”

府邸后院,张承业先是拱手向李克用行礼,随后苦口婆心劝说对方道。

李克用坐在条案前,边酌酒边道:“哼,朱温如今不是还没死吗,咱们管他做什么,他现在手里还握着十几万大军呢,用得着孤去救他?”

“主公此言差矣!”

郭崇韬皱眉道:“就是因为现在朱温主力尚存,咱们发兵助他,还有挽回时局的余地,倘若朱温连最后十几万兵马都丧尽,届时我等该如何自处?难道非要等魏军包围晋阳了,主公才知道醒悟吗?”

“包围晋阳又如何?”

李克用举起酒杯,满饮一杯,叹息道:“孤本就不是中原人,只因黄巢之乱,偶逢其时,才侥幸挣下这份家业,晋阳将来若保不住,大不了孤领着几千沙陀子弟,回塞外老家,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

“父王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说出这般没志气的话来!”

眼看李克用一世英雄,竟说出如此丧气话,长子李落落,劈手夺下李克用手中的酒杯,泪流满面道。

次子李廷鸾跟着道:“父王,咱们沙陀子弟南下已经十多年了,不少人都在汉地娶妻生子,你让大家和你回边塞,谁愿意呢?”

李克用闻听此言,不由得沉默了。

见李克用似乎有所意动,年仅十三岁的李存勖亦开口劝说道:

“时局尚有挽回的余地,请父王不要沮丧。以儿臣之见,眼下咱们应该将边境的十数万兵马内撤,只留四五万精锐,倚仗太行关隘防守,其余主力南下蒲州,协助朱温重夺长安。”

“三弟说得有道理。”

李落落闻言,接过李存勖的话,自顾自道:“咱们出兵南下,倘若能重创魏军,则可趁势接管关陇,不必再还给朱温。”

“说得对。”李廷鸾道:“届时朱温若敢强索,咱们就回师攻打蒲州,南北夹击,将对方彻底消灭,吞并奉国军。”

“不可,不可。”

李存勖闻言,连忙摇头道:“眼下魏国势大,咱们只能与梁国合作,绝不可与朱温翻脸,否则一旦出现内讧,必定自取灭亡,届时悔之晚矣!”

见李存勖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番见解,一旁的张承业、郭崇韬等人,心中皆暗暗惊叹。

李克用心怀大慰,伸手摸了摸李存勖的额头,笑着道:“亚子,亚子,你真是我家的千里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