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许家还是按着原来定好的,府中安排人手,外面镖局请了一队,再加上十几位侍卫,把许家跟郑家一起准备的东西往甘州送。
郑家那些东西,从前院里面一箱一箱搬出来,装了十几辆马车,李嬷嬷跟小陈氏仔细的说了,小陈氏气的揪得手里的帕子都要碎了,只可惜胳膊拗不过大腿。
永宁侯府,一直到马车都走了,老夫人这才算是歇了下来,这些天忙着筹划各种各样的事情,老夫人心力憔悴,一下子就病倒了。
永宁侯爷拿着自己的拜帖请了太医院的院判,诊治之后,院判对侯爷说:“老夫人年事已高,最近操劳过重,我给开几副药,好好调养一番即可。”
沈嬷嬷拿着张兆慈给准备的丸药,问院判:“大人,我们家老夫人一直在服用这个丸药,是我们家三奶奶自己炼制的,服用您的药期间,这药还要继续吃吗?”
院判看那丸药,做的跟绿豆一般大小,拿起一颗放到鼻子下面,一股清新好闻的药香沁人肺腑。
院判知道这许家三奶奶是当年张太医的后人,想了想,问道:“这丸药可曾留下药方?”
沈嬷嬷说:“我们三奶奶当初留下丸药的时候就说过,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体不如往年康健,这万一病了,请了旁的大夫来看病,总得知道老夫人平日里吃的是什么药,把药方留下,还能让大夫好好的琢磨一下所开之药方是不是跟这丸药里面的药材相冲,您看,这就是三奶奶临走之时留下来的药方。”
院判仔细地看过写着药方的那张纸,说:“贵府三奶奶医术真是高,这药方开的也是妙极,我那药你给老夫人熬了,这个丸药接着吃就可以。”
老夫人喝药的时候,对沈嬷嬷说:“我这就是累的,歇两天就好,又把太医院的人请了来,没得让人家觉得我怎么样了似的。”
沈嬷嬷说:“侯爷这是着急您老人家的身体呢。”
老夫人说:“我这还撑着这口气呢,家里孩子都要准备嫁娶,我一个老婆子不好好的活着,万一去了耽搁了孩子们的亲事,我心里有数呢。”
沈嬷嬷说:“老夫人,您这样说让侯爷怎么想?”
老夫人笑着说:“我呀,熬了这一辈子,熬出这么多的儿孙,还没有享够了儿孙的福气呢,哪里设得就这么走了?你放心,也让侯爷他们放心,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身边有你们这些忠心的伺候着呢,不用他们床前尽孝,平日里对我够孝顺的,我都记在心里,不在这一时。”
沈嬷嬷答应着,去外面跟侯爷说了,侯爷跟府中二老爷带着妻小都在等着呢,听到沈嬷嬷的话,吴氏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有了孙媳妇了,这两年愈发的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做的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对沈嬷嬷说:“嬷嬷,我还是在母亲这边伺候着吧,回去也不放心。”
沈嬷嬷笑着劝慰道:“夫人,老夫人不让在床前伺候这要有了什么事情呀,我派人去请就是了。”
侯爷说:“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吴氏没法,只得跟着侯爷往回走,走到半路,吴氏对侯爷说:“侯爷,老夫人这是在怨我平日里没有好好的照料她吗?”
侯爷对于吴氏这句话没有摸着头脑,疑惑的问道:“母亲病了,只是不愿意我们在她跟前伺候,怎么会怨你呢?”
吴氏说:“我作为她的儿媳妇,平日里疏于请安,对婆母没有好好的照顾,现在想来,是我做的不够。”
侯爷说:“你嫁过来都几十年了,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而且二弟妹跟你也是一般行驶,怎么今天你突然这样想了?”
吴氏叹了口气,说:“母亲是我的婆婆,我自己也是有两个儿媳妇,我这几日思前想后的,总觉得我这既当儿媳妇又当婆婆的,如果不做个好的榜样,以后我的儿媳妇对我也不会多么孝敬就是了。”
侯爷听了,不由莞尔,说:“你放心,孩子们都是孝敬的,咱们府中虽然人口众多,可是也是极简单的,孩子们都孝顺,咱们做父母的,只要不对孩子们的日子指手画脚,给孩子们添麻烦,孩子们还能不孝顺吗?你以后不要多想了。”
吴氏说:“慕岳这次回来,很是说了我一番,我原来听了慕岳那些话,觉得他说的有些言过其实,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再去想一想慕岳的那些话,觉得都挺有道理,我嫁过来虽然几十年了,可是过的一直都是万事顺遂,虽然因为祝姨娘的事情,我与你翻脸多年,可这事是有心算无心,祝妹妹到了那步田地,如果不找个人算计,还不知道要再受多少的磋磨,我心里是不痛快,有时候也是怨恨你做的错事,可祝妹妹人都没了,我才发现这么些年我过的实在是混账。”
难得的,这个嘴硬的老妻跟自己认错,侯爷陪着站在花园的小径上,认真的听着。
侯爷说:“咱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后面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年的活头,人活着不容易,不能总是被那些过去的事情所扰,咱们眼瞅着孙儿们也娶了媳妇,很快就会有重孙了,以后好好的含饴弄孙多好?”
吴氏说:“只是不知道桦哥儿什么时候定下一门好亲事。”
桦哥儿是世子许葳的长子,正在准备考举人,不管是许葳还是侯爷,都想着让许桦中举之后再来说亲,所以,宁氏现在只是暗地里打听那些门当户对的,家中有年纪相当的姑娘家的人品才情,就想着要给许桦找一门既显贵姑娘又能跟许桦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亲事。
侯爷说:“好饭不怕晚,等到桦哥儿中了举,亲事能更好说,这个是急不来的,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好好的等待便是。”
吴氏叹了口气,说:“或许是我上了岁数的缘故,睡不着了我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侯爷,我真的觉得我没有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只盼望母亲能够早日康复,我定会晨昏定省日日问安。”
侯爷真的是觉得自己的老妻能够想开了是一件好事,不过她是不是能够晨昏定省日日问安,那也得老夫人让她去才行啊,对于自己的这个母亲,侯爷历来是敬佩有加,他自幼事事都依从自己的母亲,就连当时母亲决定不让自己继续在朝堂上,借着养病回家,然后暗地里发展家里的田产铺子,永宁侯当时深思熟虑,跟几个幕僚商量之后,也是照办。
永宁侯知道,自己的这位母亲,见识不凡,自幼跟着家中父兄,经历的事情颇多,当时也是因为先皇晚年昏聩,忠良遭到陷害,老夫人实在是不愿意掺和到其中去,这才下了这样一个决定,事实证明,但是的决定是正确的。
永宁侯也就是在自己的亲事上面违逆了母亲的心意,但是当时老夫人也是尊重了永宁侯的选择,帮着操办了亲事,只可惜永宁侯没有自己的母亲看的长远,自己娶回来的这位夫人,着得担不起一个当家主母的责任,好在后来母亲帮着自己选了一位精明能干的儿媳妇,把内院这些事情接了过去,府中这才慢慢的好转起来。
永宁侯笑着说:“你能有这份心,母亲一定会很高兴,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安排厨房把饭送到你院里,我晚上陪你用饭。”
吴氏说:“那母亲那边真的不需要我去侍奉汤水吗?”
侯爷说:“她既然让沈嬷嬷出来告诉咱们,那就是真的不需要了,你且安心的回去,好好的歇一歇,这两天你也是受累了。”
侯府老夫人虽然病倒了,一切事务还是有条不紊的继续着,那一队往甘州而去的人马,赶着几十两马车,一路上风餐露宿,又遇上一场大雪,终于在腊月初八那一天赶到了甘州。
侯爷派过来的交代事情的是府中外院的二管事,这其中的事情他一清二楚,见到了许荛之后,一五一十的说了京中发生的事情,重点说了平西侯府中的事情,许荛听了之后,派人跟这位管事交割了东西,令二管事带着人在甘州休整两日,这才打发回京。
许荛跟张兆慈这下算是一颗石头落了地,既然事情已经做成了,不管旁人信与不信,这边是要把两个孩子的亲事操持起来的,许荛给许棣写了信,细述其中原委,安排心腹之人送到泰安,张兆慈跟路嬷嬷则是把京城许家送过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至于郑家的东西,则是派人原封不动的送到河西郑伯源置办下的那个小院子。
郑伯源成日里待在雁门关,家中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妹妹,好在郑伯源从京城请回来的几位嬷嬷很是得力,其中一位跟路嬷嬷有旧,亲自去甘州见过路嬷嬷之后,回来就带着人操持起家中的事务。
腊月不管是平民百姓之家,还是勋贵商贾之家,都是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家中很多事情要处理,更有那往日里积攒下的人情要在年关之前有所表示,更不用说那亲戚好友相互之间的走动。
许荛在甘州推动了好些利民的举措,这几年已经是颇见成效,到了年关底下,许荛忙的成日里不见人影,路嬷嬷只得请了外院的管事,带着这一年当中迎来送往的册子,跟张兆慈商量着要给人家送些什么回礼才是。
郑伯源小年之前回来,虽然家中已经送了信过去,自己知道家中给送了些东西过来,让自己准备成亲用的,但是看到那些东西,郑伯源还是有些吃惊。
他没有想到,为了自己的亲事,自己那位成日里不出门的祖母能够到处奔走,还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些东西,勋贵人家,是讲究一个传承的,婚礼之上如果不能用上一些家中传下来的老物件,会被人认为没有底蕴,难得家中千里迢迢的给自己送过来这么些东西。
家中那位管事的嬷嬷姓王,五十来岁的年纪,当年从宫中放出来之后,嫁了人,只可惜嫁的男人早早的过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王嬷嬷的婆家欺负她孤身一人,硬是把她从家中赶出来,强夺了房产,王嬷嬷没法,就去一些权贵人家教授女子礼仪,年纪大了之后,就想要找一个能够依靠终身的人。
王嬷嬷跟路嬷嬷早些年就认识,她听了路嬷嬷的劝,跟着郑家兄妹两个来到这边塞小城,郑家兄妹以后是要给王嬷嬷养老的。
王嬷嬷对郑伯源说:“我已经去过甘州,路嬷嬷更我讲了事情的原委,既如此,婚事再是仓促那也得认真操办,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许家九姑娘我见过,是个性情敦厚之人,跟了大哥儿你定能夫妻和顺。”
想到那个颇有些侠义之风的许家九姑娘,郑伯源说:“多谢嬷嬷操持,我平日里不在家,这亲事还得嬷嬷带着人操持才是,许家九妹妹自然是个好的,只是在这边塞苦寒之地,条件始终是有限,京中祖母既然给送了这般东西过来,能用得上的还是得用上才是。”
王嬷嬷点了点头,说:“大哥儿放心,我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