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站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妇人,看到平氏跟许栀,赶紧迎到跟前,笑着说:“哎哟,冯夫人,郑夫人,赶紧里面请,里面请,老太太昨日里还跟我们说,今日里一定要好好的跟冯夫人说说话的。”
许栀认识这妇人,是云家二房的大儿媳妇,为人精明,跟着淼州城里面的夫人们就没有说不上话的。
相互之间福了一礼,平氏笑着说:“老太太在里面吧?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说话去。”
明氏拉着平氏的手,脸色微微的带了些忧愁,说:“老人家高兴,昨个儿晚上贪嘴,多吃了两口果子,半夜里起了两回,一大早就请了城里的大夫去看诊,说没什么,只是需要好好的修养,这会子还在家里没来呢,老太太交代了,让我今日招待好众位夫人。”
平氏听了,话赶着话说:“老人家有了春秋,确实是要注意些才是。”
冯绍礼负责城中各项事务,这些商家对于冯绍礼这个现管之人,都是极尽巴结,也是冯绍礼跟平氏都不是那贪婪之人,历来是不收受商家的馈赠。
平氏是个性格宽和大气之人,虽然不收人家的东西,却是跟各家的夫人相处的极好,这淼州城中的府衙,知府夫人一般人请不到,同知大人家的娘子又是个妾室,虽然大家也会把那妾室沈氏请了来,总归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大梁朝对于嫡庶上宽和,却是对妾室不是那么友好。
商户人家在一些规矩上再宽容,对于妾室的存在,始终是有几分的避讳。
云家二房的大奶奶带着平氏跟许栀往内院走,一边走一边笑吟吟的说:“今年咱们荷塘里面的荷花开得特别好,前些日子我们家二公子寻得了一位会做荷花宴的厨娘,今日里咱们就用荷花做一顿宴席。”
许栀只是笑着点点头,平氏却是回道:“那敢情好,那我们今日里可就有口福了。”
云家二房大奶奶看了看许栀,笑着说:“都说郑家夫人长得好看,今日里近了这么一看,郑夫人确实是好看呢。”
许栀笑着说二房大奶奶过奖了,那大奶奶却拉着许栀的手,热切的说:“我娘家姓明,我一见夫人就觉得亲近,日后咱们姐妹还是要多多的亲近才是。”
许栀心里有几分的别扭,却碍于在人家家里,不好直接就把手抽出来,拿眼扫了平氏一眼,平氏笑着拉着明氏的胳膊,说:“哎呀,大奶奶,赶紧的,我看那边已经不少人了,咱们快去看看去。”
许栀笑着对明氏点了点头,明显的看到明氏的眼里有了几分的失望,却是依旧笑着招呼两个人往不远处的荷塘而去,怎么看那笑容都有些勉强,许栀心里有些明白,今日这荷花宴,应该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这云家,有事情想i要找自己帮忙。
荷塘占地极广,一眼竟然没有望到边,种满了荷花,已经是荷花盛开的时节,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荷塘边建了很长的一段游廊,靠近荷塘的一侧都是极宽的木板,歇脚的时候可以坐在上面,这会那游廊里面已经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子,游廊里面也摆上了一些桌椅,估计一会会在这边宴席。
许栀缓步走进游廊,只觉得清风拂面,这一路走来身上出的汗接着就被吹散,浑身清爽,头脑不由得清明了很多。
游廊已经建成了多年了,虽然木头有些腐朽,却是又重新上过油漆,不过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摆放在游廊里面的一长排的桌椅,都是极好的黑檀木做的,就是许栀对木料没有什么研究,看起来也是直觉得温润,暗哑的光透着大气,高贵,让人看着直觉得心里喜欢。
已经有好些早就到了的各家夫人,看到平氏跟许栀来了,赶紧站起来寒暄,平氏挡在许栀的前面,帮着应承几句,就拉着许栀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旁边伺候的小丫鬟赶紧端着托盘过来,那托盘上放着几碟子造型别致的点心,竟然还有一种做成了荷花的样式,那点心上面还染了跟荷花一般的颜色,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平氏惊奇的看着点心,再看看周围煊煊赫赫的景象,心里吃惊,小声的对许栀说:“我看今日里这宴席,摆的实在是阔气,云家例来都是极简朴的人家,不这样铺张的,今日里也不知道为何要这般。”
许栀心里却是清楚,估计这是做给自己看的,让自己看看云家在钱财上的实力,许栀感觉,云家这次所求之事,应该不小,或者说,事情有些棘手。
许栀开始在心里盘算是不是要跟云家接续接触,然后听一听云家的诉求,可是这样一来,势必要跟一些势力正面对上,许栀跟郑伯源来淼州可不是为了建功立业的,就是想着能有个地方过平静的小日子。
许栀现在很想跟许棣说说话,问一下许棣的意思只可惜现在许棣远在千里之外,哪里是想见就能够见到的呢?
许栀心里存了事情,面上不显,跟着平氏跟一些夫人闲话家常,许栀年纪虽然小,可是她的经历是这些夫人们没有的,虽是闲聊,却是言之有物,很多事情被许栀娓娓道来,倒也引得身边坐了好几位夫人。
那明氏自然是时刻关注许栀的,看到许栀的做派,愈发的明白家中祖母话里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一个丫鬟摆了摆手,那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盏甜汤,想要放在许栀面前的时候,却是不知为何,手稍微的抖了抖,那盏里的甜汤撒了些出来,有几滴滴到了许栀的袖子上。
丫鬟当即就跪在地上,许栀倒是松了一口气,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对着白英使了个眼色,白英赶紧上前一把搀起地上的丫鬟,笑着说:“这位姐姐不要惶恐,且带着我们家夫人找个隐蔽些的地方换件衣裳才是。”
那边明氏已经急急慌慌的赶了过来,一个劲的给许栀道歉,许栀站起来,对着平氏说:“嫂子,我去更衣,很快就回来。”
明氏赶紧说:“郑夫人这边请,这边有个小院子,布置的还算雅致,又比较隐蔽,夫人更衣正合适。”
许栀身后跟着白英跟石榴,有石榴在,倒是不怕云家耍什么花招。
明氏引着进了一个小院子,许栀仔细的打量,一个一进的小院子,正房三间,东西厢房,院子里精致倒是不错,花木扶疏,院墙根一棵粗大的梧桐树,华盖一般,给整个院子洒下树荫,进来之后竟然感觉几分的凉爽。
房门口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看到明氏带着许栀进来,赶紧上前行礼,说:“且请郑夫人移步内室。”
许栀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白英跟石榴,看到石榴对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跟上去,随着老嬷嬷进了正房。
一进来,就看到明氏话里正在城里养病的云老太太站在门口,看到许栀进来,就要行礼。
许栀吓了一跳,一把扶住了,说:“老人家,您这样可是折杀我了,我祖母都没有您老人家年纪大呢,您要给我行了礼,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许栀曾经见过两次云老太太,扶着云老太太站起来之后,就看到云老太太一脸的憔悴,还不到七十岁的人呢,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眉头一直紧紧的皱着,看到许栀,眼里竟然还有了忧色。
许栀扶着云老太太坐下之后,坐在另外一边的椅子上,那边老嬷嬷已经给许栀上了茶水,许栀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云老太太,等着云老太太开口。
云老太太看着许栀,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郑夫人,老身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才出此下策,请了郑夫人前来。”
许栀点了点头,说:“云老太太,您既然能把我请来,想必是已经打听过我的身份,咱们还是长话短说,说说是什么事情吧。”
云老太太听到许栀的话,竟然笑了出来,说:“原来我还不相信,那远方的味道幕后是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现在看来,是老身眼拙了。”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云老太太微一沉吟,说:“我云家此次确实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助到郑夫人处,郑夫人且请听一听老身的诉求,郑夫人能不能帮,想不想帮,端看郑夫人的意思就是。”
看许栀点头,云老太太慢慢的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云家世代经商,前朝那会就是远近闻名的商户人家,虽然钱挣得多,但是因为云家人一直低调,所以一直没有入了一些人的眼。
这次云家的危机还得从去年说起来,云家大房的老爷,也就是云老太太的大儿子,在做生意这方面不如自己的二弟,也就是云家的二房,所以云老太太一直都把家里核心的商业交给二儿子操持,就连家主的位子,也一直在考虑是交给大儿子还是交给二儿子。
云家老大可以忍得下家里的产业大部分掌握在二弟的手里,因为自己天赋本来就不如二弟厉害,可是他忍不下家主的位置不是自己。
云家老大作为家里的嫡长子,一直都是家主的不二人选,历代云家家主都是嫡长房继承的,云老太太稍微透露了一些消息之后,云家老大竟然跟淼州同知万景臣勾结起来。
万景臣作为万家的旁支,在这淼州已经待了好几年了,这几年他带着过来的那名妾室倒是帮着他跟淼州城里的一些富户相处的极好,云老太太跟许栀说:“万大人的妾室,姓沈,我们都唤她沈娘子,据老身所知,这沈娘子帮着好些人家办了不少的事情,很是得了一些钱财,老身也明白,我们这些商户,很多时候都是破财免灾,我们往日里做的就是买卖,那银子在自己的手里待不了多久就得再舍出去,有舍有得的也是习惯了,郑夫人,你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家老大的媳妇带着这沈娘子来我们家,跟老身开门见山的提出来,说要我们家每年一半的出息。”
云家偌大的家产,每年的出息真不是个小数目,许栀吃惊的看着云老太太,说:“她这是疯了吧,她不清楚官员外放不能跟当地商户有银钱上的往来吗?”
云老太太轻轻的叹了口气,说:“老身自然是不能答应的,可这沈娘子却又说,她不是代表自己来找我谈的,她是代表三皇子来找我谈的。”
听到三皇子,许栀一阵心惊肉跳,她又想起越州之时,那位越州知府府上那名长袖善舞聪明伶俐的妾室,多么相似的桥段啊。
许栀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是一派的平静,云老夫人看到许栀的表情,就知道这是找对了人了,她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商户,哪里有能力去跟当朝皇子,而且听说还是一名比较受宠的皇子抗衡?
云老太太想到自己的目的,小心的说:“我们云家,在京城也有好几门产业,京城的一些消息自然是打听到的,老身知道郑夫人的身份,今日舔着脸来找夫人相商,仅仅是因为我们云家只是一介商户,实在是不敢也不能跟皇子牵扯到一处。家门不幸,出了不知轻重的不肖子孙,老身只能想法子找到夫人这里,还请夫人想帮一二,时候老身定当重谢。”
云老太太说着,站起来又要行礼,旁边的白英赶紧过去扶着。
许栀站起来,认真的对云老太太说:“老太太,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给你做下什么保重,这会还请老太太帮着寻几匹快马,我且去找人商量一二才是,不论事情要如何,我会在七日之后,给老太太一个答复,还请老太太这几日稳住那沈娘子,约束好家里人,不要节外生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