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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娘子带着女儿莹儿再一次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心里很是忐忑。

这个地方,有高高的院墙,能够挡的住外面的那些风霜刀剑,让自己跟女儿有个能够栖身的地方;这个地方,还有让自己一看就很喜欢的人,李娘子渴望能够在这个地方,渴望能够在这里,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劳动,让自己还有女儿过上踏实富足的日子。

管事带着李娘子直接去了厨房。

李娘子是个厨娘,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厨房,进了厨房之后,看着这个明显是刚修整好的地方,不由得点了点头。

厨房一侧有个房间,外面开了一扇门,里面还有一扇门是跟厨房连通的,那是个储物间,管事带着李娘子过去,说:“我们老爷还有夫人刚过来,东西置办的不齐全,你就看着这里面的东西做吧。”

李娘子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包袱里面拿出在厨房做饭要穿的衣服,交代自己的女儿把锅灶烧起来,然后在储物间转了一圈,拿了几样食材出来,就开始处理。

时间不早了,李娘子简单的炒了几个菜,白英把菜放到食盒里面,提着就去了后院。

郑伯源已经回来了,看到白英提着饭菜过来,说:“这是找到做饭的了吗?”

许栀帮着把食盒里面的饭菜拿出来,说:“是啊,管事去外面找的,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红姑说就把人放家里再看看,毕竟要料理咱们一日三餐呢。”

郑伯源点了点头,去角房洗了手,跟许栀一起坐下来吃饭。

都是一些时令的蔬菜,样子看起来也是极为普通,但是吃起来却是非常的好吃,都说一样的食材,不同的人烹饪出来的味道不一样,是因为做饭的火候掌握的不一样,许栀感觉这位李娘子,火候掌握的就极好,简单的食材,才能够考验做饭的真实的水准。

郑伯源吃了几筷子,说:“这位厨娘做的饭真挺好吃的。”

许栀跟着点头,说:“既如此,那就把人留下来吧,日后管事帮着府里采买,李娘子只管着在这府里做饭,尽量的不跟外面接触就是。”

郑伯源点了点头。

白英提着食盒走了之后,李娘子坐在灶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做到饭不和府中主人的口味,生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等到管事的过来,让她带着女儿去隔壁的房间休息的时候,李娘子不由得哭了起来。

管事的知道这位娘子历经苦楚,好不容易有个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这样发泄一下也是无可厚非,不过还是催着李娘子赶紧去收拾下休息。

李娘子擦了擦眼泪,说:“我看你们都还没吃饭呢,我先给你们做饭吧,做好了饭我再去收拾也是一样的。”

管事摆了摆手,说:“我怕今日里找不到做饭的,早早的就去摘星楼定了饭菜,待会就给送过来,你跟你们家闺女跟着一起吃。”

李娘子赶紧道谢,待到开了隔壁房间的门,看到房间里已经放好的被褥,日常用具,还有几个放在一起的脸盆脚盆澡盆,眼圈不由得红了。

莹儿看着宽敞明亮用具齐全的房间,拉着李娘子的手,开心的说:“阿娘,这是咱们要住的地方吗?”

李娘子点了点头,说:“对啊,日后阿娘跟莹儿就要在这里住着了,莹儿高兴不高兴?”

莹儿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那祖母她们是不是就不能来了呢?”

想到自己的那个婆婆,李娘子使劲点了点头,说:“对,她们自然是不能来了。”

李娘子心里下了个决定,待到管事的过来给送饭菜的时候,李娘子问他可不可以跟夫人签卖身契。

管事惊讶的说:“李娘子,这个可不敢轻易签的,你得好好的想一想才是。”

李娘子一脸平静的说:“我一个寡妇,没有别的所求,就想着有个安稳的地方让我把孩子养大了,我没有被的本事,只会在厨房里做事情,想来,还是跟夫人签了卖身契,日后随着夫人一起,给夫人做饭做菜,这样我们娘两个才能有一条活路。”

管事的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是明白李娘子处境多么艰难,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自然是紧紧抓住,娘两个才能争一条活路出来。

管事对李娘子说:“这个我做不了主,待会我去跟我们爷还有夫人说一下,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李娘子谢过管事的之后,就拿着自己跟女儿的饭回了房间。

天色已晚,房间里点起了灯,娘两个刚吃了饭,白英跟白果提着一个包袱过来。

李娘子赶紧站起来,白英笑着说:“李娘子,这包袱里面是我跟白果几件穿着小了的衣服,料子还行,你给莹儿改一改,别嫌弃。”

李娘子赶紧道谢,白英跟白果把东西放下之后,就告辞走了,看着放在床上的包袱,李娘子更加坚定了要签卖身契的想法。

签了卖身契,那就是奴才,日后自己的生死不仅仅是要跟主人家联系在一起,更是把生死交到了主人家的手里,奴才是可以买卖的,哪里能够跟良民比呢?

但是李娘子现在已经顾不得了,昨日婆家又过来相逼,逼着她嫁给那个曾经半夜要来侵犯自己的男人。

李娘子很清楚,那个男人这样大费周折的想要娶自己,为地就是娘家祖传的菜谱,虽然有祖训传男不传女,但是李娘子的爹曾经跟人说过,家里三个孩子,最有天赋的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女儿不能出来当大厨,可那些几辈子传下来的菜,女儿都能做的很好。

李娘子正是明白这个,才坚决不嫁给那个人,只可惜吕州就这么大,至于说带着女儿远走他乡,李娘子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生在这个地方,长在这个地方,在这里嫁人生孩子,从来没有出去过,自然是没有勇气带着孩子走出去。

李娘子在这里患得患失,管事去跟郑伯源还有许栀说了之后,许栀认真的想了想,对郑伯源说:“伯源哥哥,我能明白这位李娘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了,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这是想要给自己还有孩子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呢,只是她要跟咱们签了卖身契,日后就得随着我走,不一定一直留在吕州了。”

管事的说:“李娘子说是要给她还有女儿争一条活路呢,我再去好好的问一问她,看她是不是能够下定决心一直跟着咱们。”

许栀一个劲的看着郑伯源,郑伯源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当着管事的面让自己做决定呢,点了点头,对管事说:“你再去问一下,她要有找个决心,你就带着她去府衙找人给她签一份卖身契,她要下不了这个决心,跟她签一份活契就是了。”

管事点了点头,看看时候还早,就去厨房跟李娘子说了。

李娘子不假思索的说:“我想好了,就签死契,日后我一直跟着夫人,夫人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这吕州,虽然是我出生的地方,可是这里哪里还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呢?”

管事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让李娘子好好歇息,第二日吃过早饭之后,就带着李娘子去了不远处的府衙,待到李娘子在死契上摁了手印,觉得一直飘摇不定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

不能不说,李娘子做饭确实是有一手的,连着几天做饭不重样,不仅仅是好吃的石榴吃的眉开眼笑,就连不注重口腹之欲的许栀,也是盼着快些到饭点。

陈兆慈回了京城之后,没几天的时间就到了中秋节,过了节,陈兆慈帮着李悦溪收拾行李,让李悦溪带着两个孩子去淼州跟许棣团圆。

太老夫人跟侯爷都有些不舍,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稀罕人了,可总不能拦着一家人团聚,只得咬着牙,忍着心里的不舍让李悦溪跟路嬷嬷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了淼州。

世子的长子许桦从泰安回来参加乡试,中秋节之后没几天就要进场了,世子跟宁氏每日里操心的了不得,许桦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甚至有些人家跟许桦一般大的这会子都有了孩子了,但是因为侯爷压着,一直没有让宁氏给他定下亲事,为的就是要等到许桦有个功名在身,能够给自己身上增加一些筹码,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个时候,家中孩子的亲事,不能随便就定下来。

再有几天就下场了,好几家夫人趁着秋高气爽,请了京城人家的夫人来家中赏菊花,宁氏已经接到好几家夫人的暗示,想要自己的闺女跟许桦结秦晋之好,许桦上进是一,最重要但是,永宁侯许家跟别人家的家风不一般,家中男子都没有妾室,就连通房都没有,如果夫妻没有孩子,一定要等到四十岁了,才能够在双方父母的首肯之下,抬一门良妾帮着生孩子,生下来的孩子抱到主母身边抚养。

这个家风虽然跟京城中很多人家各个不如,也曾经引得很多人笑话,都说男子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可是从女子的角度出发,这样的家风才是让人羡慕的,所以,许家其实是很多家中有嫡女的夫人的首先要考虑的联姻的人家。

宁氏心里高兴,晚上吃饭的时候,许桦来跟宁氏还有世子一起吃,宁氏让厨房捡着许桦爱吃的做了好些,一边吃一边给许桦夹菜。

宁氏看着身材瘦削的许桦,心疼的说:“桦哥儿,多吃些,看你瘦的。”

许桦笑着说:“母亲,别看我瘦,我身上可都是肌肉,我们在泰安可不是只做一个埋头读书的无用书生,早上早早的起来锻炼身体,还要去附近的一些地方实地探访民生,这些地方都要走着去的,回来要根据自己看到的做一盘文章出来,要没有个好的身体,可是坚持不下来的。”

宁氏心疼的说:“哎哟,那得走多少路啊?”

许桦想了想,有些怀念的说:“我在泰安这几年,穿破了二十多双鞋子吧,母亲,您别觉得我吃苦,我感觉在泰安过的很舒坦。”

世子点了点头,说:“怪不得你二姑父的书院每届都有上榜的进士呢。”

许桦很是兴奋的说:“那当然了,大哥就说过,读书不能关起门来读,一定要走出去,好好的看一看外面的广阔天地,我们读书人,最后都是要用所学的这一身本事来创造价值的,创造什么样的价值,就取决于读书的时候学到的是什么。”

宁氏不是很在意的说:“父母送你去泰安读书为地就是你能够有个功名,日后这侯府可是要交代你的手上的。”

许桦认真的说:“正是因为日后要承担这样的责任,我才要好好读书,多见识一些不曾见识过的事情,母亲,这偌大的侯府,日后要怎么样才能够让它能够一直成为家中兄弟姊妹的屁护佐所,我这个掌舵人就得懂很多道理,知道很多的经营之道。”

世子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出去几年,竟然懂这么多的道理,不由得很是感兴趣的问道:“这些都是你大哥教给你的吗?”

许桦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儿子自己想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需要承担的责任,我跟别人不一样,二姑父专门请了一位擅长经营之学的先生给我上了几堂课,我自己想明白的这些,父亲,您跟母亲放心就好,有您还有祖父在前面做榜样,我总不会丢了咱们永宁侯府的脸才是。”

晚上睡觉的时候,世子翻来覆去的说不着,宁氏被他吵得毫无睡意,索性坐起来问他怎么了。

世子把胳膊枕在脑后,对宁氏很认真的说:“我现在觉得我是个挺没用的人。”

宁氏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说:“世子,你这是什么话?”

世子翻了个身,对宁氏说:“当年我被舅舅押着读书的时候,非常的痛苦,很多道理都是舅舅掰碎了一点一点的教给我的,我呢,心里很是抵触,中了举之后就再没有读过书,我到现在还记得舅舅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我现在再把书本捡起来,是不是有些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