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之后,侯爷派人请许荛去前院书房,一直到晚饭才回来。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半下午的时候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许荛穿着的大氅上面落满了雪花,幸亏大氅上面带着兜帽,一进门,摘了兜帽地上就是一层的雪。
陈兆慈帮着许荛把大氅脱下来,脚上的靴子已经被雪水浸湿了,许荛脱下来之后,赶紧上了炕,把脚盖在厚厚的小褥子下面,舒服的呻吟两声,说:“可算是暖和了,这雪太大了,后花园路上已经到小腿肚了。”
陈兆慈站在门里面,看着外面依旧是纷纷扬扬下的起劲的大雪,忧心的说:“雪这么大,也不知道会压塌多少房子,多少人会因为这一场雪挨冻。”
许荛沉默良久,才说:“是啊,城边那些民房很多年久失修的,真不知道会压塌多少呢。”
陈兆慈把门关起来,给许荛倒了一杯热茶,问他:“侯爷请你去做什么?”
许荛喝了一口热茶,摇了摇头,说:“说圣上处理六皇子的事情,六皇子跟王修媛一直关在天牢,说是要等到年后开春再处理,王修媛是个死,她给圣上下毒,要不是圣上发现的及时,说不得还真的让她给得逞了,就是处理六皇子,看圣上的意思,是想着从轻发落呢。”
陈兆慈在宫里待了挺长时间的,对于几位皇子的了解,更加深刻一些,她自己感觉,这个六皇子,性格 有些懦弱,大概是因为王修媛性格比较强势,所以,教导出来的孩子,性格上面的缺陷就比较明显,一开始六皇子那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做派其实都是王修媛在背后出谋划策,现在细细想来,其实这都是王修媛的野心而已,所以,对于差点害了自己性命的王修媛,梁承帝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 只是因为要过年了,举国上下喜庆的日子见血不好,这才将王修媛押入天牢,准备开春之后直接砍头。
王修媛直接杀了,六皇子的话,陈兆慈觉得应该是给留一条性命,梁承帝这个人心思再怎么样深沉,始终不是一个狠心绝情的人,对几个孩子,还是比较宽容的,可是,如果将六皇子就这么留下来,日后会不会对陈玉园造成威胁呢?
想到这里,陈兆慈轻轻的嗬了一声,说:“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咱们这位圣上是个宅心仁厚的人。”
许荛摇了摇头,没有再接着往下说,陈兆慈就知道这是对梁承帝的处理不满意了,但是现在是他们老萧家的江山,六皇子的问题说白了其实就是人家萧家内部的矛盾,作为君王的梁承帝想要留下自己的孩子一条性命,估计就是冯相傅相他们也得网开一面吧,毕竟,他们的行动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不说,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陈兆慈笑着说:“你摇头是个什么意思?哦,对了,我明日就开始从庄子上选拔十来岁的小姑娘来府里开始上课了,我除了专业课,还准备给她们准备一些礼仪课程,日后万一被人请到什么贵人家中去看诊,规矩上是不能够错的。”
许荛笑着说:“你们愿意就好,以后咱们三夫人就要再次成为陈教授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再捡起我的老本行呢。”说到最后,语气里有些怀念,做教授可是许荛最喜欢的事情呢,为了自己的事业,许荛曾经做了很多的牺牲,可是现在,他每日里忙于政务,户部的事情又多又杂,还不能处一丁点的错,就像曾经看过的那个段子异样,做财务的最怕的就是结账的时候查了那么毛儿八七的,差了就得从头开始检查一遍,一直到把哪里错了找出来,实在是考验人的耐心。
陈兆慈想到许荛回家里来说的那些工作中的糟心事,笑着说:“我感觉你还是得改进你们的工作方式才对呀,那么多的帐册,总会找到一个能够提高工作效率的法子。”
许荛嗤笑一声,说:“现在的技术就是这么一个高度了,再提高,也不能给我整个计算机出来,每日里听着打算盘珠子的动静,我都耳鸣了,有时候做梦都梦到打算盘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从户部给调出来。”
陈兆慈知道许荛实在是不愿意继续在户部做了,就问他:“那你想去一个什么地方呢?”
许荛沉思良久,说:“我觉得礼部就不错啊,可以翻阅各种典籍,也就是有大事的时候忙一阵子,平时都没什么事情做,真正的钱多事少的单位。”
陈兆慈不由得哈哈的笑了起来,半晌之后,才说:“这个可不是你想去哪里就能够去哪里的。”
两个人一直说到半夜,听到三更鼓响了,这才熄灯睡下。
结果,大年初二一大早,许荛就被人请到了衙门,昨夜的一场大雪,城边的很多民房被压塌了,现在不管是安置灾民还是采购物资,都需要户部的官员签字领钱,许荛作为户部实际上的一把手,自然是要到场的,忙到二更天才浑身疲惫的回到家,陈兆慈赶紧让他先去洗漱,交代小厨房给做了热汤面,一直到许荛连吃带喝的吃了两大碗,这才放下碗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陈兆慈惊讶的问他:“你这是一天没吃饭吗?”
许荛擦了擦嘴,说:“是啊,就是早上的时候,跟你一起喝的那一碗小米粥,中午晚上都没有来得及吃饭,也顾不上吃了,等到有时间了,那饭菜都冷冰冰的,实在是没有胃口,也没心情吃饭,太惨了,很多人家的房子压塌了,有些住在破庙的流浪汉都冻死了,真没想到,这个年过的这么不顺心。”
陈兆慈问:“那圣上呢?圣上现在怎么样?”
许荛叹了口气,说:“他能怎么样?这会在祈天呢,要我说呀,赶紧动起来,该赈灾就赈灾,该发动军队就发动军队,老天爷就这样了,再祈祷还能怎么样?”
陈兆慈赶紧瞪了他两眼,说:“瞎说什么呀,赶紧的,再喝一碗这个茶,健脾开胃的。”
许荛喝了两口,说:“这次雪灾波及范围很广,我怕明日里各地赈灾的折子就会陆续的送过来,可是国库早就没有钱了,拿什么去赈灾?就是 各地粮仓里面的粮食,都不敢给下个十足十的保证呢,唉!”
一夜无话,许荛第二日早早的吃了早饭就去了衙门,陈兆慈想着有冻伤的,手头有几个熬制冻伤膏的方子,就去后院药房找药材,半上午的时候,许栀过来了,她去给太老夫人磕了头拜了年,又来陈兆慈这边,看到陈兆慈再找药材,叹了口气,说:“娘亲,你这是准备要做什么啊?”
陈兆慈说:“我准备熬些冻疮膏,让管事的带着去看看谁有需要就给人家一些。”
许栀想到方才梁承帝派人过来跟她说的事情心里有些膈应,梁承帝想要从蛋糕店里面那一些钱去当作赈灾的钱,蛋糕店跟慈幼院之间有专门的财务通道,这个是当初说好的事情,专款专用,现在梁承帝想要用这笔钱,其实不用跟许栀说的,但是考虑到蛋糕店一开始就是许栀建立起来的,后面更是给梁承帝带来了极大的收益,梁承帝还是派人过来跟许栀讲明了情况。
许栀靠在陈兆慈的身边,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跟自己的娘亲说了一遍,陈兆慈想了想,说:“那你是个什么意思?不想给用吗?”
许栀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了,我就是觉得,做皇帝其实也不是多好的一件事情,虽然这大梁都是他的天下,可是他却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来,还得做各种的权衡,考虑各种的制衡,想一想就累。”
陈兆慈想到日后陈玉园也是要坐到那个位子上的,心里有几分的心疼,说:“是啊,外人看来高高在上,其实却要承担那么大的责任,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朝臣,不仅仅是管事,更要将人管好了,昨晚上你爹回来跟娘亲说,国库里面早就没钱了,圣上也是逼得没法子了,这才想到了蛋糕店的银子,你得体谅些才是。”
许栀微微的舒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是不体谅,我就觉得吧,往日里几位皇子拿着那么多的钱做了那么多于国于民毫无用处还有害的事情,就觉得孩子还是得从小就好好的教育才是,是,不争不抢不行,但是也不能拿着民脂民膏去这样挥霍啊,看看,现在到了用钱的时候了,不仅是拿不出来了,还得从外面借,我都替圣上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