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见到马规的时候就预感要不好了,如今瞧着皇上这样,恐怕事情不会简单善了。
她飞速扫了眼华妃,眸底的冷意一再泄出:
废物东西!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好不容易送进来的人,还有刘贲兄弟俩这样天赐的优势,竟也能把事情办砸。
平日里横得跟只螃蟹似的,却是如此外强中干不顶用,还不如她亲自来,何需如此麻烦,无声无息便了结了。
现在还平白把她的人给牵连进去,若是一个不留意,皇上怕是会查到她头上。
华妃也不是真蠢,如今这情况让她顿时头皮发麻,她没想到这璟妃是真有了,那……刘贲那个废物!
哥哥……哥哥这回的军功,怕是真得折合给她了。
曹贵人早在嗅到不对便往后挪了挪,隐于阴影中。
其她人大气不敢喘。
“……你是?”,末了胤禛指着甄嬛问,后者当时就有些挂不住脸,挂不住的同时心中还隐隐升起一丝不知名的害怕。
“回皇上,嫔妾碎玉轩甄官……”。
话没说完便被胤禛拦腰截断,“甄氏,搬弄口舌,攀污高位,拉出去,割掉舌头,贬为宫女,没入辛者库为奴”。
甄嬛瞬间置身寒冬飞雪中,连为自己辩解求情的机会都没有,便像那夜的乾清宫一样,死狗般被拖拽了出去。
沈眉庄目光呆滞,随即一下就有些慌了,赶忙跪地,背脊一如往常的挺成竹竿,说出口的话带着浓浓质问:
“皇上!甄官女子这是犯了什么罪?您要这样惩罚她,方才……她可是还为璟妃娘娘求情了啊”。
胤禛:“……”,有多久了?没见过蠢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东西了。
其她人,包括齐妃在内的嫔妃们,都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她:“……”。
沈眉庄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有色眼神,立马打了个激灵,不明白大家为何如此,依旧梗着脖子想要继续求情。
在场的没一个有兴趣听下去的,尤其胤禛,“你既如此担心她,便一道去吧”。
同样的操作,一般无二的流程,沈眉庄被拖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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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慎刑司出了结果,勤政殿也出了结果。
华妃设计陷害嫔妃,勾结太医,扰乱后宫,褫夺封号,废为庶人,遣返,打入冷宫。
丽嫔知情不报,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同样遣返打入冷宫。
曹贵人同谋,赐自尽,温宜公主记入敬嫔名下。
此外,相关人等包括太医江城江慎,章弥,以及茯苓等人……杖毙,夷三族。
后宫几乎一眨眼空了三分之一,皇后这回是真头疼了,“……皇上竟是半点情面不讲”。
虽然华妃折进去了她也挺开心,可皇上这手操作更让她恐慌。
剪秋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是啊,前朝年羹尧都闹翻天了也没用,说是用军功换,皇上都没答应”。
皇后馋得眼睛都红了,“皇上!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当真是……”。
“罢了,尾巴扫干净了吗?”。
剪秋赶忙点头,“娘娘放心,咱们启用的人个顶个都是康熙爷那混过来的,虽同茯苓接触过,可都是明面上的,走的更是正经程序,连她自己恐怕都察觉不出有人帮忙”。
主仆俩商量得很到位,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胤禛没有证据,可宜修不知道,他不需要证据。
有些事情只要咬着点头,他便会认定,即使最后弄错了,他也不会放过一丝可能性,宁可错杀。
于是乎,皇后病重,权力一分为三,敬嫔晋敬妃,与仪欣一同这协理六宫。
冷宫中,同样馋得眼睛红的还有华妃,三天了,她依旧不能相信皇上竟然如此无情,更是丝毫不顾及哥哥那头。
可是明明,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敬嫔,端妃,丽嫔,曹贵人,欣常在,芳贵人……她折腾的人还少吗?
基本曾经王府里的女人,但凡受宠一点的都从她手里过过一道,没有一个完好。
她想打便打,想骂便骂,许多在她眼前甚至不如颂芝体面。
便是皇后,当初身为福晋,后来位列中宫,还不是日日受着她的羞辱吗。
怎么偏偏,富察氏就不行了呢?
不过是个新人,有几分姿色而已,皇上就那样喜欢?
连她哥哥牺牲这么大都没用……
华妃怒火中烧,冰火两重天,真是从来没有如此半步颠过。
独自咬牙切齿,“凭什么……”。
“凭什么啊!”。
彼时,历来爱美的华妃褪去满头珠翠华服,面容苍白扭曲,憔悴又狼狈。
她蜷缩在阴暗角落,唯一一道窗口透进来一丝光,正巧落在她的鞋面上。
却不能为她带来一丝温暖……
冷宫,是真的冷,让她寒凉刺骨,恨不能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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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宫中的冷清孤寂,圆明园内依旧酷暑,只是后宫众人都各自蜗居在自个儿住的地方,偶尔探手探脚,看看外头是否已然风平浪静。
直到即将九月圣驾回銮的时候,前朝传来一个消息,运送粮草的队伍出了状况,说是中途遇上流匪,领头的官员提着裤子自己个儿跑路了。
消息传来,事情可大可小,反正胤禛是挺生气,他最恨贪污腐败,再便是厌恶推卸责任。
正当时,仪欣挺着个大肚子在葡萄架下纳凉,万事不管,心宽体圆。
突然门外一阵动静把她吵醒,仪欣微微皱眉,谁还能闯了这里。
“……欸!柔常在,柔常在您这是做什么,我家主子如今不方便,皇上可是吩咐,不让其她人过来打搅”。
“璟妃娘娘,璟妃娘娘!”,安陵容的声音挂着浓浓鼻音,明明害怕得颤抖,却依旧坚定的吼着。
仪欣到底还是睁开了眼,“这是怎么了?去问问”。
了解过后,仪欣看着一进门便扑到地上嚎得梨花带雨的人,不禁有些疑惑的偏头,“本宫同你一贯是不熟悉的,你为啥不去找皇后娘娘,找敬妃娘娘?”。
都是管着后宫,还能厚此薄彼了?
更何况这种情况不更该找皇后吗?
这个……
安陵容先是一愣,随即飞快抬眸,极其小心的瞥了眼仪欣,又迅速垂下,厚重的额前齐发遮住了其眉眼间的卑怯。
只听她哭腔甚浓的说,“我……嫔妾,嫔妾已经去过皇后娘娘那里了,可是,剪秋姑姑说皇后娘娘正在午休,不方便见嫔妾”。
她是病急乱投医了,听了剪秋姑姑一嘴,又经宝娟劝说,这便慌不着路跑了过来。
也是到现在她才回神……
对啊,两人可是完完全全没有交情的,人家皇后不方便,这位不是更不方便吗?
怀着孩子呢。
璟妃喜静,这是人人皆知的事,自入宫起她就扎紧篱笆谁人不理,若是曾经,她还能觍着脸来碰个瓷说好歹两人同住一宫,可现在……
但来都来了,安陵容索性豁出去赌一把,她实在不能不管他爹,尽管他爹从始至终都是个渣渣。
安陵容一脑壳碰地上,一下又一下,看着都疼,邦邦硬:
“娘娘,璟妃娘娘,嫔妾也是没法子了,嫔妾卑微,实在没有别的门路,您心慈人善,嫔妾求求您,只要能救了我父亲,嫔妾肝脑涂地,娘娘说什么都愿意”。
“嫔妾知道璟妃您向来不问世事,您就当随便打赏个阿猫阿狗,替嫔妾说说话吧”。
仪欣:“……”,这姑娘,对自己倒是下得去狠嘴。
“后宫不得干政,你可知道?”,她很懒,不是太想理会。
安陵容一听眼泪就哗啦啦流得更厉害了,渐渐的表情都有些绝望起来,趴地上一动不动的抽噎。
“嫔妾……嫔妾知道,可是娘娘,那是嫔妾的父亲”。
“嫔妾无法坐视不理啊”。
仪欣看着她这样,眉头扭得厉害了些,抬手挠了下左半边脸,“欸……你都会些啥?”。
安陵容动作一滞,泪珠扒在眼睫上一动不动,好半晌才像是意识到什么,满怀希望翼的试探性道,
“嫔妾,嫔妾会制香,还会唱歌,会刺绣,嫔妾会苏绣,嫔妾的母亲当年靠着刺绣养活了一大家子,还给我父亲捐了个芝麻小官,嫔妾还会……娘娘放心嫔,即便不会的,嫔妾也可以学,只要您说,嫔妾都能去学”。
仪欣:“……”,看出来了,这是一只敏感又脆弱的小猫咪。
不过到挺乖,反口把自家爹给出卖了干净。
苏绣啊,她很感兴趣。
调香么,她同样很感兴趣。
闲时插着花儿,听着歌,也不错。
仪欣端起牛乳抿了一口,“……还是一个说法,后宫不得干政,或者说,我俩的情分还没到让我为你冒这种险的地步“。
“不过,我可以助你面圣,你自行辩解,或是求也好哭也罢”。
这小娘们儿平日里见皇上貌似挺难的,如今怕只会更没希望。
想了想,仪欣提醒道,“你父亲既是如此不中用,于这件事上算是无功无过,他的官不是你母亲捐的吗?你干脆努努力,让他打哪来回哪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