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京城的人便发现,陈大善人最近很是活跃,本是偶尔布粥周济百姓的他不仅救落水之人,偷被人伢子买去的失足少女,甚至经常活跃在郊外地区,救各种被追杀的人,她来去匆匆,好似只是为了救人,等将人救出来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每次冷着脸,不像是救人的,倒是像是在赶一个进度。
京城的一处酒楼,金万年看着最近很是憔悴的陈敏,不觉担忧地问道:“京城的流言你听说了吗?那些事情都是五王爷他们干的吗?”
陈敏摸了摸伪装用的胡茬,本是清俊的脸竟多分沧桑:“是也不是。”
金万年夹了筷子菜,叹了一声道:“就你这业绩,都快赶上京城府衙内的捕头了,你没干这种事的义务,别什么都去救,你看看你,仅一张脸能看的别到时候糟蹋了。”
他捏了捏陈敏的脸,她的皮肤白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常年抿起来的嘴,在拉扯下,微微歪了歪,配上她那呆呆的样子,像是个甜甜的小蛋糕。
她转脸看向他,面容严肃,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让金万年看到控诉,金万年嘿嘿一笑,缩回了手。
“吃饭吃饭。”他拿起筷子,用腹语般的声音说道:“捏捏脸怎么了,实在不行,我让你捏回去。”
陈敏盯着他那张看起来油光满面的脸,很是自然地挪动了回去,然后拿起筷子,夹了筷面前的鱼:“咸的。”
“祖宗,这是咸鱼!”金万年叫道,他将手边的青菜盘子放到了她面前:“吃这个。”又把那盘咸鱼放在了自己面前:“哎,有些人就是吃不得咸的,但就干得了闲事,哎,咸福没享,整一个忙碌命,还不知自己忙什么。”
“别最后哪头没讨好,最后还被人追杀……”
似是想到了什么,金万年止住了话头,在袖中掏啊掏,掏出了一个盒子和一封信:“给,这是你的生辰礼物,还有这个,这是青玉鉴的介绍信,一个文职,你只需写写画画就行,主要是青玉鉴背靠皇帝,若是你真遭了祸,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对上直属皇帝部门的压力。”
说完,金万年十分得意地晃了晃信封:“怎么样,我厉害吧。”
陈敏点头,并认真地感谢道:“谢谢你金兄。”
“哎,说什么谢,你就将兄弟我当外人了。”他摊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拍了拍肚皮,笑道:“兄弟你在里面好好干,虽然是个文职,也可以升职加薪,等你当上大官了,可得照拂兄弟我啊。”
陈敏拿过信封,看着里面的内容:“会的。”
人来人往的大街处,有这么个僻静的地方,说是僻静,但他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但任何人经过这里都是行色匆匆,别说是驻足观看了,就算是抬一下头,便如同见着了洪水猛兽一般,惶惶不安,那便是青天鉴。
朱红的大门前站着两位拿着长枪的衙役,绛红色的衣袍上缠着金色的甲胄,一板一眼地巡视着周围的动态,像是毫无感情的门神一般,震慑着周围的肖小。
此时,这个大门前走来了一个拿着封信的青年,那青年穿着一身绿衣,虽面无表情,但紧紧攥着的手也显露出一点忐忑来。
等到她走至了两人一米处,一个衙役上前,将枪横在了她的面前:“干什么来的?”
带着审视的目光,让人很是不舒服,可青年却并没有别的反应,只是将信封递给了他们,平静地道:“我是来面试文员的。”
那人半信半疑地接过信封,拆开看了看,又让另一个人推开门进去询问了一番,这才确定这人的确不是歹人。在那之前,陈敏就只能站在那里,和那衙役大眼瞪小眼。
青天鉴不报案,也不帮忙处理家长里短,但是他们光办那些别人都不愿办的冤假错案,或者说是不敢办的有关于官员的案子,因为他们直属于皇帝,算是皇帝的半个耳目,也兼职查查官员们私底下的一些破事。
因为这些原因,他们在外界的风评不一,但因为动了那些既得利益者的蛋糕,所以以恶评居多,还时不时地有人跑过来闹事,所以,即使看到陈敏这般无害的样子,他们也很谨慎。
很快,就有一人从门内出来,端着个天生带笑的眉眼,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就是张万森说的那位陈小友吧。”
“你好,我叫陈友乔。”
京城,太子府。
“我觉得太子哥哥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李玄彬一张娃娃脸,年岁不足十岁,正握着拳头,愤愤不平地道:“就算再怎么怀疑别人也不能给他制造麻烦吧。”
“小七,你还小,大人的世界你还不懂。”李玄奕揉着眉心,最近这几天他和二三四皇子打着机锋,还在陈敏的事上心照不宣般达成了共识,现在看来陈敏实在心机深沉,装也要装出个大善人,也不知她目的为何,现在小七还过来质问他,叭叭的让人头疼。
“就算是小我也知道真诚待人的道理。”李玄彬攥紧拳头,很是不满地嘟着嘴:“既然她救了你,你就不应该忘恩负义。太子哥哥我问你,陈哥哥在救你之前是不是风评也很不错?”
“是。”
“那就说明她并不是因为你而特意伪装,你可能只是她帮助的其中一位,现在却因为帮助你而让他很是困扰,你们这些哥哥,一个个心眼子就和吃饭的米粒一般多,自己怎么样就觉得别人怎么样,殊不知他人的不同,且若是有人真的能一辈子伪装,那他伪装的性子又何不是他本来的性子呢。”李玄彬感同身受般地叹了口气:“若是我是陈哥哥,估计后悔死救你了。”
“哥哥你到底想要让陈哥哥怎么样才罢休呢?是见死不救还是你们所愿的暴露本性?”李玄彬攥紧拳头。
“小七,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李玄奕表面虽是好奇,心中却不免猜忌起来,小七这么小怎会知道如此大道理,该不会被人诓骗,做了筏子?
“这都是小七想的,哥哥你该不会又冒什么坏水吧?”李玄彬狐疑地看向他哥哥,小大人似地摇摇头:“哥哥啊,该怎么说你好呢?”
李玄奕老脸一红,咳嗽以示尴尬,李玄彬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哎,哥哥,你刚开始调查陈哥哥是为了什么,怀疑,疑惑,对你看似帮助其实想要换取你信任?”
“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些身处权力中心地人来说,交友什么的都得谨慎,更何况这种救命之恩,很多人都挟恩图报地。”李玄奕点头道。
“那你知道她图什么?”看到李玄奕沉默,李玄彬无语地道:“哥哥,你连让她图报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感觉你就是在忘恩负义,跟被温暖的蛇一般,好像救你就和杀你似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李玄奕道:\"倒也不用这么说。”
“既然你说谨慎,那你第一时间调查过他喽,调查出什么?\"李玄彬问道。
“他与将军府密切往来,且经常救人。”
李玄彬一副就这的模样:“还有呢。”
“嗯,没来。”不知为何,李玄奕说不出话来,本来他想说那次追杀,但其实也是自己拉那人下水,他好像并不想帮他。
“是吗。”李玄彬摊摊小手:“哥哥你也说不出其他来,人家一没偷二没抢,甚至天天做好事,哥哥你也不应该一直揪着他背景不放,且你们这般找她麻烦,能不能交朋友都还是两说呢。”
“可能对于他来说,你应该是麻烦的陌生人,还是藕断丝连,没完没了的陌生人。”李玄彬小小地叹了口气:“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齐齐上阵,感觉京城的治安队都得给陈哥哥授予些荣誉了,就写维持京城治安稳定奖了。”
“额,这。”李玄奕后知后觉地有些羞愧了起来。
“而且若真的那人有利可图,你也得让人有杆子上啊,反正你也警惕着,先交朋友再看看她有什么动作呗。”李玄彬无所谓地道:“本来是这样进行的,但是你们一来就给陈哥哥制造麻烦,就算他有什么想要的,也是离你们越远越好,毕竟大哥是个麻烦制造体啊。”
李玄奕突然想到了那天陈敏说的话,抿唇:“那我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李玄彬凑近李玄奕,指着自己:“你看看我这张脸,你看看我年龄,我就一小孩,我能怎么办。”
说完就抱着小胸脯气呼呼地道:“本来人哥哥好好的,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当好人,结果摊上了你,麻烦不断,那么些层出不穷的试探,他没法如同义士一般慷慨赴死,只能谁都不能得罪般地苟延残喘,即使这般待她,她依然没有磨灭对别人的善心,而你们这些消耗善心的坏家伙,只会让她更累!”
这般说着,李玄彬的火气更大了些,扭过头不看李玄奕。
李玄奕却猛然道:“七弟,你老实和大哥说,你是不是认识那位陈兄弟。”
“不认识,我单纯打抱不平。”李玄彬喵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盯着天花板。
“好弟弟,哥哥错了,哥哥不应该这么做,哥哥想要补偿,你觉得哥哥怎么补偿你陈哥哥呀。”李玄奕摇摇李玄彬的小胳膊,轻声细语地道。
入职手续办的十分顺利,在被老板画了的大饼吃的有些撑后,陈友乔反倒是有些放松了下来。
有了固定的工作,不需要重复那些救人的工作,不想出门的时候,还能躲在青天鉴的一处办公室里,处理着多年堆积的案件,就这一天下来,虽然忙碌,但十分充实。
让她没办法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偶尔跑跑外勤,都是那些血腥场面,陈敏接受良好,只是收敛尸体之时十分小心,不愿沾到点血迹,后来也就随意了,毕竟这一头收拾完,她还得赶下一场。
可能是最近太过忙碌,也不常回家,陈敏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却发现门前却多了好多的金银珠宝,搞得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忙的老眼昏花,走错了家。
结果揉揉眼睛,却不是错觉,她看着这刻意放在外面的一坨坨金色,想着该不会是什么脏银,搞栽赃陷害那一套吧,虽然她都已经在官方挂上号了,但已经被各种突发事件侵扰的陈敏不得不多想。
夜半三更,密林深处偶有鸟儿喳喳,倏而几声窸窸窣窣,又有一重物落地,添有泥土分撒声,待一切寂静,林中出现一人蒙面,手持铲,急促往远处掠去。
别院依然灯火通明,有人翻墙而入,行至房前,她摘下面罩,轻轻地喘了口气。也不知这般处理不明的财物,是否妥帖。
流觞曲水,文人雅颂。
男子们穿着随意,端的是风流倜傥,芳草依依,他们席地而坐,身旁是流水叮咚,手边是各类的瓜果。
上流有一茶盏,其顺流而下,伴着清凉的溪水,指尖触碰,别有一番风味。
陈敏坐在金万年旁边,他难得的穿了件雅致的衣服,纯白的衣服,只有蓝色的对襟点缀,脖子上挂着一块蓝玉牌,胡子也打理过了,倒也算是人模狗样。
陈敏今天着一件绿衣,身体难得地放松下来,双手反撑地面,旁边的金万年看着她难得好的气色,不免问道:“最近过得如何?我介绍的工作怎么样?”
“还好。”陈敏眯着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湿润的水汽,让人无端地心情大好:“谢谢你。”
“怎么又说谢啊。”金万年无奈地道:“不过我听说那工作还挺累的,你居然还吃的消?”
陈敏注视着流水,平静地道:“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