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实在太累了,全身都是伤。
“接住!”他朝崔宏靖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梅雪儿朝崔宏靖抛去。
然后,他就像一只大雁从山顶俯冲般,坠了下去。
一个浪头如猛兽般扑向他,那抹红,很快被无情吞噬。
“陌——”被崔宏靖拽上去的梅雪儿趴在巨石边缘,发出了自洪水来袭后的第一声嚎叫,“陌——你回来……”
声音撕心裂肺。
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欲跳下去的身子,“你安全,他才安心。”
梅雪儿猛地甩开崔宏靖的手,一脸的泪,心底的悲痛全化作发泄,“你巴不得他死,是不是?”
崔宏靖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我一定将他找回来。你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否则他回来看不到你……”
说话间,崔宏靖飞身一跃。
随着这一跃,梅雪儿也愣住了,伸手想拉住他,却拉了个空。
崔宏靖已经一头栽进滚滚洪水中。
【你没法救人,也没法将这么多水收进空间,但你可以将洪水中那些杂物收了,以免其撞伤人!】狗蛋赶紧提醒她。
梅雪儿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是啊,除了水,最要命的,便是洪水中那些木桩、树枝等杂物。
她赶紧凝住心神朝下方望去,只有滚滚洪水,南星等五人的身影也不见。
她顾不上悲痛,将目之所及洪水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足以要人性命的东西,全部收进空间。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少一根树桩,他们的危险便少一分。
她好怕,怕他们都不能再回来。
她好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老说学武却始终偷懒怕苦不肯学。
若她也会武,李陌便不会跌下去,崔宏靖也不会跳下去。
【我就是个灾星,都是我的错。也不知爹、娘、大哥、三妹,还有安然、小宝,还有孟楠他们,可好。】她从未如此悲观过,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一边哭一边用意念将水中的杂物收入空间。
【唉……】狗蛋发出一记长长的叹息,【你,这又是何苦……】
【不用劝我,这会儿劝也没用,除非他们都安全。】她边说边哭边干活,片刻也没停,直到空间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洪水的威势逐渐减弱,最后在这巨石下方约一丈的地方,停止了上涨,水面也渐渐趋于平静。
天黑了,梅雪儿仍呆呆地坐在巨石上,望着黑漆漆的水面,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人们痛失亲人的恸哭声,一脸木讷。
她在意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消息,不知生死。
她的泪,已流干。
李陌,你答应过我,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可为何你要丢下我?
陌,我就在这里等你,哪里也不去,我怕你回来瞧不见我, 你一定会着急的。
陌,你知道的,我爱你。我自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人,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你说过的,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要让雪狼川所有的狼来见证我们的爱。
我还没去过你的家呢,你还没带我去过雪狼川,没带我去过忘忧谷。你说过要带我去的,你身为忘忧谷谷主,身为江湖上最赫赫有名的无尘宫少宫主,你怎么能食言呢?
……
她这才发现自己对李陌的情,远比想象中要浓烈,竟似早已深种进骨髓里,早已生根发芽,蔓延至她身体每处神经、每处血管,只是以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失去他的这一刻,痛彻心扉……
夜深了,天上繁星点点,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本就被湿透衣服裹着的身上,好冷。
梅雪儿打了个冷战,才想起空间里有打火机,正欲去捡些干柴回来生堆火,却依稀听见夜色中似乎有人呼唤“小姐、李公子……”
好像是温甲的声音。
那一刻,梅雪儿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愣在原地不敢动。
“小姐、李公子……”声音再度响起,是从下方传来的。
这次好像是温丁的声音,那个三闷棍打出一个响屁的温丁。
“我在这里……”她双手捂在嘴巴周围拢起一个小喇叭,声音因为激动和害怕而发颤,“甲、丁,我在这里……”
她赶紧找来几根干柴、几把茅草,用打火机点燃,夜色中顿时燃起一团光亮。
如希望一般的,光亮。
很快有脚步声循着光亮靠近,越来越近。
“小姐——”是温甲和阿锁,两人一看见梅雪儿,就扑了过来,“可有受伤?”
梅雪儿摇摇头,“其他人呢?可好?”
“好,都活着,就是温丙受了伤,南星在照顾他。对了,少主呢?”阿锁有些紧张地问。
梅雪儿黯然低垂下头,眼泪再度流下来,“他……我,我在这里等他……”
阿锁顿觉头脑一片空白,一把抓住梅雪儿,“你说什么?少主他在哪?在哪里?”
梅雪儿讲了一下大概情形,边说边哭,原本已觉流干的泪,又涌了出来。
阿锁面色如死灰,她告诉自己,她的少主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可梅雪儿说李陌掉进洪水已超过四个时辰了,她无论如何也安慰不了自己。
“我马上下去找。”温甲也急了,“我这就下去……对了,叫上小丁,我叫上小丁一起,一定会找到的……”
只差没说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了”。
“南星他们在观景亭。李公子说过,在观景亭会合,小姐你先随我们上去。”温甲说。
梅雪儿想了想,点头,再说温丙受了伤,一定需要她,以及她空间里的药。
她不能这样恍惚沉沦下去。
摸黑在山路上爬了约一盏茶时间,就是观景亭了。
这几人,远比梅雪儿狼狈,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还好都是些皮外伤。温丙的伤最重,有只胳膊都断了,断裂的骨头穿过皮肉露在外面,已然昏死过去。
而且他们身上没有吃食,火折子也早在水中被冲走了。又冷又饿又是伤的,比难民还可怜。
温甲、温丁和阿锁将梅雪儿送到这里后便欲转身下山去寻李陌和崔宏靖。
梅雪儿一把拉住阿锁,也顾不上其他,直接从空间里掏出一堆点心和一壶热茶,“先吃点东西,没力气如何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