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儿傻了，她像木偶般怔了许久，脑海里全是小宝用身体替她撑起一个空间，不要自己性命也要让她活下来的场景。
突然，她哇一声大哭起来，发疯似的冲向子宣，“我要杀了你，我跟你拼了……”
李陌一把拉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别冲动！他在骗你！”
这句话让梅雪儿瞬间不动了，她红着眼看向李陌：“骗，骗我？”
“我猜想子宣来此地时，石老三和小宝已经没在家里，否则他们定会清理修葺房屋，可这院子里没有人为清理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洪水来时，便已经，没了……”
李陌摇头：“你想想，洪水抵达这里时，是什么时辰。”
梅雪儿：“应该是天快亮时。”
李陌：“香溪大坝是寅时过后不到卯时溃坝，子宣之所以选择黎明前人们睡得最熟时毁坝，目的就是淹死更多人。可石老三是卖猪肉的，出事那天正好是京城赶集的日子，他一定会去卖猪肉，甚至不止卖一头猪。那他就得最迟寅时刚到便出门杀猪、分割猪肉、出摊。所以我断定，洪水来时，他一定不在家。而小宝很懂事，力气也特别大，一定会去帮着他爹杀猪。”
一席话让梅雪儿瞬间安静下来。
是啊，关心则乱，她急着知晓这父子俩的下落，忽略了很多东西，她不如李陌冷静，也不如他观察细微、心思缜密。
可石老三和小宝到底在哪，没看到人之前，她心里那块石头还是悬着的。
李陌看出她的担忧：“别急，我会想办法去寻他们的。”
子宣见他们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梅雪儿神情很快就缓和下来，子宣也未开腔，更没有求饶，一直没什么表情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远处的孟楠身上。
孟楠想装得没看见他，却架不住子宣一直盯着他。
“唉！”李陌叹了口气，“让他们单独说说话吧。”
梅雪儿点点头，甭管子宣这些年如何助纣为虐，甭管孟楠如何冷血，可这些年子宣毕竟待他不错。孟楠跟她说过，之前崔宏颀将他丢进万兽窟后，他奄奄一息之际，还是子宣悄悄找来大夫，救了他一命。
众人均走到一旁，将空间单独留给了这二人。
看着赫连蓝风和那一地即将苏醒的死士，温乙有些犯愁，“小姐，这些人，如何处理？”
“送给崔宏靖吧。”梅雪儿和李陌同时说。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温乙又莫名吃了一嘴狗粮。
“点了他们穴，以免服毒自尽，这些人可都是死士。”李陌又补充了一句。
“好嘞，此事交给我。”温乙爽快去点穴了。
没一会儿，孟楠走过来，看向梅雪儿，欲言又止。
“不管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告诉姐姐。”梅雪儿用尽量温和的口气说，“哪怕你想救他？”
一听这话，孟楠死灰般的眸中泛起一丝别样的神色，踌躇半晌，才鼓起勇气道：“他不过是想死得体面一些……从小，他就待我不薄。而且，若论杀人，十多年来，枉死在我手中的无辜之人，远比死在他手里的，更多。”
孟楠的第一句话，梅雪儿尚且觉得很正常，可听到最后一句时，她身子有些发抖，靠在李陌身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是啊，孟楠就是崔宏颀从小培养的杀人机器，不知替崔宏颀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若要说按国法论处，孟楠即便是被凌迟处死，也抵消不了他所作的恶。
之前她一直忽略了这一点，或许是拒绝去想。
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她的弟弟，因为他也是可怜人，便理所当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虽然在这个世界，所谓王法，永远抵不过上位者一句话，但她从小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如此想。
“那，你是如何想？”她颤着声音问。
“我……”孟楠垂着头，脚趾抠着地，许久才抬起头，一脸坚定：“我愿意将我所知道的，都说出来。自从王，崔宏颀在我胸口上插下那一刀起，我便已不再是他的杀人工具，只是不知我现在回头，还有没有机会，还来不来得及？若能侥幸活命，我愿用余生，去补偿我犯下的罪孽。”
听了这席话，梅雪儿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梅雪儿的弟弟、安平公主的儿子，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哪怕曾经犯过错，也有直面自身罪孽的勇气。
梅雪儿让顾佳等人尽快联系崔宏靖，让他派人来将这些反贼缉拿归案，自己则拽了拽李陌的衣袖。
之前李陌说过，还要带她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