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纤尘说过,至阴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能治奇伤,愈百物。
我没有其他办法,也不敢在动用灵力渡给他,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一咬牙光刃划过手心,将猩红的血液滴入他的嘴里……
心头血就算了,那肯定很疼!
血液流入他的唇中,他的唇色竟然恢复些许气色,我试探着将手探在他的犄角上,竟也没有先前那般滚烫!
心中大喜,这么神奇的吗?
北堂纤尘诚不欺我,不是心头血作用也这么大!
我转身欲去找个碗来,将血都放进碗里来得痛快些,却察觉到背后传来道凉飕飕的目光。
“你醒了?”我回过身看向床上的人。
“你在做什么?”牧玄烨的目光瞥了眼我垂在身后的手,语气古怪,“放血?”
我扬起嘴角毫不在意般,“你突然倒下把我吓坏了,之前听那个狐狸说我的心头血有奇用,我就试了试,没想到你还真的醒了。”
我顿了顿继续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哪里不舒服?”
牧玄烨这奇怪的发作我只见过两次,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可牧玄烨口吻冷得我有些诧异,“原来你真的在放血,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能有什么后果?”我像是一头撞到一堵铁墙,心中暗自有些不舒服,“贫血?还能有什么?”
“算了,你下次不许在这样。”牧玄烨沉重的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我,“过来。”
我听话地坐到床边,牧玄烨拉过我划伤的手轻轻抚过,“我很快就会好的,不疼吗?”
“不疼。”
“我会心疼。”牧玄烨淡淡说道。
我急忙抽回手,心脏的跳动变得凌乱,随口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把内丹给我呢?”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噗嗤一下笑出声,“你听谁说的,妖物的内丹没了我还会在你面前?”
“你少骗我,苍术说的。”虽然苍术的话可信度也极低,可在这件事上我却更相信他的话,“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这样会让我对你没有信任。”
“你不相信我?”牧玄烨闷声质问,语调中还带着些笑意,“内丹在你身上又何妨,你是我妻。”
你是我妻,这话可真奇怪。
牧玄烨的话说得我有些动容,“可是,内丹不是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
要是没了内丹,妖会变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
“对于平常妖物来说,确实重要,但我是谁,区区一颗内丹。”牧玄烨说得云淡风轻,“其实那日师父并无法为你解困,微宁,我的内丹能保你免受苦痛。”
脑海中的记忆猛然乍现,我就说那日怎么总感觉不对劲!
原来就是在那个他把内丹给了我!
“原来是那天!”我颤声发问。
“我有你就够了。”牧玄烨高大的身影突然靠在我肩上,低声哑道,“好好运用我内丹的法力,就当是我给你这世的礼物。”
“你会不会受到影响?”我心中仍然还有顾虑,“我用了你的身体不会变差吗?”
牧玄烨在我颈肩呵气如兰,“大不了你保护我,不然老婆与我双修也不是不可。”
我浑身猛地一僵,“双修?”
“嗯……这样我就能吸噬法力,你也能更快提高法力,一举两得。”
我试图将他从肩上推开,可他就像个黏皮糖似的粘在身上,好一个“一举两得”。
我无奈的靠在墙上,无奈地摊开手,“那你还是把内丹拿走吧?”
“你会死。”牧玄烨轻声哑笑。
牧玄烨虽然已经醒过来,但状态还不是很好。听他说,他这种心态只要过个晚上就会好。虽然我觉得他现在这副白发模样还是挺酷的。
傍晚,我收拾完隔壁屋,带着牧玄烨回到隔壁房间,大伯原本安排的那间。
毕竟这间房是那些小兄弟的,我让牧玄烨拿出一沓红票子,作为对他们白日的感谢。
“小姐姐,真不用。”锅盖头青年摇着手,“举手之劳罢了,你男朋友没事就好。”
“你们就拿着吧,他钱多,白日里真的多谢你们了。”我客套的说着,如果不是他们我可拉不动牧玄烨。
经过一番拉扯,最终他们还是收下那沓红票子,转身时,我分明看见他们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我们跟青年们的屋子仅有一墙之隔,这时屋内却响起其他女子的声音。
我好奇地往屋子里瞧去,只见一妙龄少女站在牧玄烨身前,“三哥,你怎么在这儿?”
三哥哥?
我驻足站在窗口,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三哥,几百年了,你怎么都不回北海?”那少女嗓音听起来很激动,“父皇母后都很想你!”
“你为何出现在此处?”牧玄烨靠在床头,睨着眼前身披绣着彼岸花的白色轻纱,长发漫卷的北海少女。
“三哥,你忘了吗?今天是母后生辰,父皇特许我出来为母后挑选人间的礼物。我路过这片境内,察觉到你的气息,八百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牧玄烨的妹妹吗?我透着窗外薄薄的一层窗纸有些看不清,再加上她也是背对着我。
“什么人在那!”那北海少女突然转过头,朝着窗子处掷来几道锋利的暗器。
好在我动作快,抱头躲到墙角,一道金光从胸口迸射而出形成光形护盾。
我看着滚在地上的几把飞刀,暗自窃喜,还好没打到我,这要是被击中不得痛死。
我拍了拍心口走进屋内,看清了那少女,肤色胜雪,眉黛凝翠,美艳双眸如璀璨星辰,流光溢彩,在望上去却觉得深蓄蕴敛,却予人一种神秘诡秘之感。
细细瞧去,那眉眼间确实与牧玄烨有着三分神韵。
北海少女看着我露出惊讶,扭头对着牧玄烨低声惊呼,“她……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我皱眉看着她,什么魂飞魄散,好吧,她应该说的是我的前世。
“哥!”少女大步朝我走来,惊得裙摆上的银色小铃铛哐哐作响,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语气急切的捂嘴惊呼,“阿宁姐,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实在是搞不懂她眼底快要呼之欲出的泪花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难道上世我们很熟?
“牧秋池,你这次出来有带人吗?”牧玄烨语气不咸不淡,双手抱臂瞧着我们。
一点也都没有多年未见的感觉。
“没有,哥。”牧秋池擦了擦眼角,嗓音梗塞,“哥,既然阿宁还活着,你们为什么不回北海呢?”
牧玄烨复杂地看了我两眼,“不想回去。”
“你放心,狐狸小姐和你的婚事都过去这么多年,父皇母后一定会想办法取消的。”牧秋池扭头看向我,“阿宁姐,这么多年未见,我们可要好好聚聚啊。”
我尴尬地扯动嘴角,“聚聚?”
我对这个小姑娘一点印象都没有,聚什么聚啊。
可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这么热情的她啊,何况看起来她和前世的我关系还不错。
一口一个阿宁姐叫得多亲热。
我被牧秋池拉着往门外,我求助地扭头看向还靠在床头看戏的牧玄烨,投去渴望救助的目光,可那家伙居然直接闭上眼小憩。
牧秋池拉着我下了楼。
“阿宁姐,你是什么时候重生的啊,我还以为这辈子也看不到你了。”牧秋池走起来发出一阵铃铛清冽的声响,我才发现她的裙摆镶嵌着许多小铃铛。
“这个,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吗?你那年魂飞魄散后,哥跟疯了样到处找你的魂。”牧秋池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眼底藏着细碎的星光,“他已经八百年没回家了。”
“???”我下意识问道,“魂飞魄散?”
这辈子少了一魂,上辈子怎么还魂飞魄散了?
“不说不开心的,”牧秋池扬眉看向远方,“阿宁姐,你想去桃园看看吗?你之前栽的桃树开花了。”
“那个,牧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牧秋池皱起秀气的眉头,“阿宁姐你为何叫我如此生分?”
你觉得呢?
“其实我对之前的记忆都没有印象。”我嘴角带着笑意轻声说道。
牧秋池眼底的星光蓦地暗淡下去,“你不记得了?那我哥了?你也不记得?”
“有点印象,但不多。”我无奈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神色逐渐暗淡下去,“你知道我是谁吗?”
之前对前世身份不想过多过问,现在遇见前世熟人,又加上发生了这么多事,难免有点好奇。
“你就是阿宁。”牧秋池试探着问,“那你忘了多少,那年六界大战,世间大乱,魔物出世……”
“说重点,姐妹。”我听着她说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关键信息。
“你是丹熏公主,唯一的主,唯一的王,你不准备回去看看吗?”牧秋池小声说道,眉眼间闪过几丝异样,“这你也不记得了?也对,前世的你肯定对自己下咒,你们丹熏人最会用丹熏之气来蛊惑自己。”
我皱起眉,“丹熏?”
这里是哪里呢?我听见了好几次这个地方了。
“你带我去……”
“江同学,你也在这里?”
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一道森冷的男声打断。
我背脊一僵,猛地转过身看向来人,果然见宋知那张俊逸的脸,他撑着把木制的油纸伞,逆光从不远处走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他怎么也在这?
“江同学,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宋知走到树下,收起油纸伞,脸上浮现的是温润的笑意,“可真巧啊。”
女生的第六感使人感觉到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我尴尬地扯动嘴角,“好巧。”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这个乡村离学校那么远,少说也有几百公里,怎么能在这里遇见他。
“阿宁姐,你们认识啊?”身旁的牧秋池眯眼打量着宋知,轻飘飘道,“你朋友吗?”
“我老师。”
宋知礼貌性地朝着牧秋池微笑点头。
“江同学,你怎么也在这?”宋知老师的金丝框眼镜在太阳光下衬托出几道冷冽的光线。
“学校不是给我们放假了吗?我刚好来旅游,这里不是正在开发吗,刚好路过就来瞅瞅。”脑子飞快运转,张口就来。
“是吗?”宋知显然是不太信任我的话,但是笑着说,“这里不太安全,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拉着牧秋池往房子里回去,刚才宋知那一笑,总感觉心里麻麻的。
我不自觉地往后看去,宋知那人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不对啊,这里是条明亮的大马路,周围的树木也是少之又少,他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你也觉得他很奇怪是吧?”牧秋池温声提醒,“他不是人。”
“不是人?”我心脏猛地抽痛一下,“此话当真?”
“当真,阿宁姐,你怎会结识他?此人绝非善类。”
“他是我的老师。”我看着宋知消失的位置,他的出现就像是一只鬼魅……
“老师是什么?”牧秋池拽着我就要往回走,“走吧,去找三哥,我察觉不到他身上的气息,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还是去三哥身边安全一点。”
“好。”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冥冥之中却好像在越走越远,明明是同一条路,周围的景象却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我好像看见那片杏黄的树林。
“怎么回事?”我察觉不对劲,停下脚步,差不多走了十多分钟,却好像越走越远,那老人家的屋子根本就花不了十分钟的路程,“姐妹,我们好像遇见什么了?”
“阿宁姐,你还是同从前那般反应很快。”牧秋池抬手飞快抛出几枚流光溢彩的冰魄针,刺穿时空击在一尊石刻上。
见那端什么反应都没有,牧秋池拉紧我的手腕,周围景象一阵风驰电掣,翻滚起满地地落叶漫天飞舞,她开启了缩地千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周围的景象彻底变得不一样起来,原本还是竹荫路的两侧不知何时变成一座座矗立的兽身人首石像,手中执着长矛,眼神犀利,栩栩如生,苍天的银杏飘下泛黄的枯叶……
我们两人站在林中仿佛处于一片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