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马赫,醒醒!”
一双温柔的手将酣睡的我摇动。我睁开惺忪睡眼,发现身旁正站着一位比我大几岁的红发矮胖女孩。她穿着不合身的紫白色调睡袍,肩上披着条毯子,正在原地又蹦又跳。
“好了,快起来!”玛姬笑着露出满嘴牙套,“今天是礼拜六了!”
这句话如剃刀般割去我的睡意,我在肾上腺素作用下猛然睁大双眼,大叫着跳下床。玛姬和我一路咯咯笑着跑出大门。
“终于等到了!就是今天!”在穿过大厅是我几乎要唱起歌来,“新一季我的小马驹!这真是太棒了!暮光闪闪、萍琪派、苹果杰克、云宝、小蝶和,和……哎?我漏了谁?”
“是瑞瑞,小傻瓜!”玛姬揉乱我的头发,“你怎么能忘了她呢?她可是整部动画中最棒的小马!”
“她才不是!”我义愤填膺,“她只能排第二!暮暮才是最棒、最酷、最聪慧的小马!”
“你只是难以接受现实,傻弟弟。”玛姬旋转肩上的毯子,好似挥舞披风,“瑞瑞的天生丽质根本无可否认!总有一天你会承认事实,等那一天到了,我就把你的头发梳成我想要的样子!”
“绝不!”我以手搭心,扬起下巴,“我将忠于我的选择!*愿那一抹紫色永远闪烁智慧的光芒*!”
玛姬笑了。她抱住我,来回抚摸着我的脸:“真是一成不变呢,马赫,你从来都是这样。”
我们跑入客厅,依照老传统开始寻找遥控器。我趴在沙发旁向底下看,但除落满灰尘的布娃娃外一无所获。当我又掀开沙发坐垫准备搜寻每一个缝隙时,玛姬从我身后大叫起来:
“神之利器已被发现!”她从躺椅里拽出遥控器,挥舞着它哼起熟悉的四节拍小调。她打开遥控器,在广播频道间来回切换寻找家庭探索频道(the hub, discovery family,美国播出小马的动画频道)。
“我去找点麦片!”我冲向厨房。
“动作快!”玛姬从我身后叫道。
我跑进厨房,发现一大袋麦片就躺在冰箱上头。我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旁边的柜台,一把将甜腻的零食抓过。我没去费神找牛奶,因为妈妈不准我们带着液体进客厅。
“已经开始了!”玛姬叫道,“*快点*!”
“我来了!”我抓过两只碗,跳向地面,紧接着跑出厨房转过拐角。
世界突然切换,我发现自己身处挂着飘逸的紫红色窗帘、刷了淡紫色的墙壁的圆形工作室里。周围整齐排列着小马模型,每一只身上都穿戴着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精美时装。墙上悬挂着琳琅满目的装满布料与针线的小柜,夕阳透过阳台的窗户投下余晖。
“甜贝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侧响起,“你能帮我拿来那边的紫水晶吗?”
瑞瑞,我的姐姐,正蜷曲着身体坐在工作椅上用缝纫机摆弄着一块布料。她精致的容颜不施粉黛,鬃毛和尾巴则是平日精心打理的模样。她嘴衔几枚缝衣针,哼哼着什么,推了推红框眼镜。
“你是说那边桌子上的吗?”我毫不在意正自已身处小马的身体,脆声问道。
“嗯哼?”她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我小跑着从旁边取过鞍包,送到瑞瑞跟前。随即,包整个笼罩在湛蓝色光芒中,几块紫水晶在瑞瑞的魔力下漂浮出来。她停下正在哼的歌,吟唱出几个复杂的音节,紫水晶应声消融为细碎的颗粒,并在瑞瑞的指挥下均匀洒落到布料上,赋予其一种梦幻般美丽的闪烁效果。
“这看起来好美!”我兴奋地叫道,“还有别的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没了”,瑞瑞关掉缝纫机,将裙子的半成品搭在马体模具上,“我们今天的任务进行完成了。”她打声呵欠摘下眼镜,“我觉得今晚咱们该好好放松,你意下如何?”
我双眼放光:“哦,哦!我们可以去吃披萨吗?”我开始围着她蹦圈,“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瑞瑞面对我突如其来的兴奋咯咯笑起来:“本来我有个更放松的消遣,不过……你猜怎么着?做了一整天非凡的助手后,我认为你应该获得应有的奖励。没有你,我是没法赶在最后期限前完工的,所以,吃披萨?”
“好哎!”我鼓蹄,“我能挑披萨的样式吗?我想吃额外加奶酪和芝士的大盘双层菠菜蘑菇披萨!”
她呆滞地瞪着我,随后晃晃头:“光听这一长串名字我就觉得自己胖了两磅(1镑\\u003d453.6克),不过既然都放开了约束,咱们倒不如去吃萍琪上次派对做的超大肉桂长面包。”
即将到嘴的美食使我口水直流:“这实在是太棒了!”我奔上前热情地蹭蹭她的身子,“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瑞瑞笑着蹭回去:“我尽力,亲爱的,我尽力。”
我们并肩走出设计室。瑞瑞走入厨房开始准备晚餐,而我走进客厅坐上沙发。我兴奋地左摇右晃,肚子在对美味佳肴的饥渴中发出阵阵咕噜声。等晚饭时能找些零食充饥多好!离晚餐准备好至少还得有半个小时呢!或许我能找到些——
“这就是新的反派角色了!”玛姬满嘴麦片含糊着道,“哦,他看起来真诡异。你觉得他至少是由多少种动物拼成的?”
我眨眨眼。突然之间,手捧一碗麦片的玛姬出现在我旁边。她盯着房间另一头的电视屏幕摆着一副鬼脸。
“等等,她们这是要进入树篱迷宫?”玛姬翻白眼,“呃,这显然是个陷阱嘛。为什么塞蕾丝缇雅没有现身帮助她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露娜又在哪?”
“呃……”我正要开口说话,却在看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又咽了回去。我赤身裸体,身体半人半马,膝上放着一碗自己的麦片,它们正闪动着翠绿色魔法。我入神地看着麦片们自动分为许多小块不断飘入我嘴中。
“甜贝尔!”
瑞瑞恼怒地皱着眉出现在门廊里。“我准备晚餐时不准吃零食!快跟玛姬说声再见,过来帮我把饭菜端上桌。”
“不!”
玛姬跳起来,张开双臂挡在我和瑞瑞中间:“你不再是马赫的姐姐了,我才是!你无权让他做这做那!甚至都不确定他到底还想不想见你!你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已经落幕了,再见到你只能给他带来痛苦!快回你的小马国去,忘掉你曾有过一个妹妹吧!”
我惊慌失措、目瞪口呆。为什么玛姬会对瑞瑞说出那么刻薄的话来呢?这根本不是家人之间相处的方式!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我想起身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被什么未知的力量压得动弹不得。我只能瘫在沙发上,无助地看着这一切继续发展。
瑞瑞先是呆立几秒,随后把嘴张到大声咆哮的程度。她向前跨入客厅,随即整个世界开始在小马国与人类世界之间切换,就像一台电视在两个频道之间疯狂换台。
“甜贝尔不属于充满野蛮好战的猴子的世界”,瑞瑞愤怒地低语着,“她当初就不应该来这里!她首先是一只小马,首先是我的妹妹,这件事无论你还是其他任何小马都无法改变!”
“你是想让我就这么放弃拥有了整整二十五年的弟弟?!”玛姬的躯体在晃动间转化为成年时的形象。她身形纤瘦高挑,光彩照人的红色长发尖端精心打理成卷状。她身着极其符合气质的干练西装,脖间闪烁着蓝宝石项链的光芒。她脸上不动声色,美丽的淡褐色眼睛却萦绕着纯粹的愤怒。
“每次他受伤时,都是我陪着他!”她大叫,“是我护他周全,是我看他长大!我们共同经历过你无法想象的快乐时光,现在你却想让我将这些统统扔掉?”
“是的”,瑞瑞在几步外停下,扬起脖子直视面前高高屹立的人类,“我即慷慨元素,但有一样事物我永远不会给予,那就是家人。我不关心你做过什么,也不关心你和她分享了什么,我已经失去过甜贝尔一次了,我绝不允许此事再度发生!”
我想要起身,我想要开口,可连眨眼或扭动都做不了。我就这么如一块木头般看着两位亲姐姐争吵,她们互相怒视,寸步不让。
“我们都清楚想解决此事只有一种方法。”玛姬最终说道。
“千真万确。”瑞瑞冷冷回答。
她们整齐划一地转向我。
“你必须从我们中二选一。”玛姬说道。
“你必须从我们中二选一。”瑞瑞重复。
客厅消失无踪,沙发渐渐融化为虚无,世界变为光怪陆离的色块不停绕我们旋转,好似坏掉的万花筒。我还是无法挪动,但已能控制嘴巴。
“快停下!”我叫道,“你们两个傻瓜!你们觉得让我做出这种决定现实吗?肯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好吧,你别无选择。”玛姬眼神坚硬如铁,闪烁着令我敬畏的熟悉光芒,“你曾历经过两个世界,*弟弟*,但你无法同时过两种人生。”
“你的灵魂被错置了。”瑞瑞的角放射光芒,脖颈上浮现出慷慨精华,“这是对自然和谐的背离,你必须在两条道路间做出选择。”
“放下谐律精华!”我极力挣扎,却徒劳无果,“我会找到其他小马的!我会穷尽一生学习魔法和科学技术!我会让政府协助我!我会找到暮光闪闪——不,所有四位公主的!她们一定能——”
“无谓挣扎。”玛姬道。
“无聊诡辩。”瑞瑞道。
我向前扑去,却在离她们几英寸远处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她们的脸扭曲畸变为带有尖牙利齿的狞笑。
“二选一!”她们异口同声,“现在!!”
“我不能!”我涕泪交加,眼睛肿胀通红,背后扼住我的东西在撕扯我的鬃毛,令我无法呼吸。尽管如此,我还是挤出最后的呐喊:
“我对你们两个都爱得太深!”
她俩略微迟疑,在无言中好奇地打量我,随后发出冰冷的大笑。
“可怜的爬虫。”
万花筒锵然破碎,我的姐姐们融合成一个熟悉的奇美拉身影。无序带着恶毒的笑在我头顶盘旋,鹰爪中闪烁那个咒语的紫光。
“你觉得你能在不引起我注意的情况下解放你自己吗?”无序开口,话语凝聚着撼天动地的威仪,一瞬间电闪雷鸣。他用尾巴轻抚我的喉咙:“尔等不过提线木偶,朕的王座下容不得自己剪断线的玩具。”
他打响指,一个色彩斑斓的滚轮出现在我身边:“记住这个警告:再敢打破一匹马的诅咒,我就将你的两个姐姐都流放到不同的位面!哈哈,你甚至能转动这个惩罚之轮以决定她们的去处哟。”
我模糊的视线搭在转轮上,发现上面杂乱地绘着一座火山、一个坐在码头上尖叫的人、一架手风琴、一系列连锁的齿轮、一个陷阱,还有其他很多东西。我想看的更清楚些,可视野接着被无序贴上来的脸整个占据。在缺氧与揪心的恐惧中,我的视线开始发花,最后看到的是他扭曲的脸颊和闪烁如星辰的红色双眼。
“别挡了我的道,小爬虫。朕是小马国的主宰,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无序!!”
我惊叫着醒来,直直坐起,胡乱挥舞着手臂。
“你这个王八蛋!要是你胆敢伤害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我发誓要——”
在意识到自己正独自待在巴布的房间里时,我的喊声渐渐微弱。房门紧闭,灯也没开,而我正裹着毯子坐在床的正中央,四处回荡的只有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真该死……”我以手捧面开始哭泣,“该死,该死,真该死!现在我该去做什么?现在我还能去做什么?!”
无序将了我们一军。他知道我们已经摆脱了魔咒,也知道我们有了帮助家人和朋友恢复记忆的方法。如果我使用它,无序会让我付出代价。现在,我们只能无助地看着浑浑噩噩的亲人们,完全束手无策。
“我不想-想再这么卑微了!”我攥紧拳头,“我痛恨一无是处的自己……痛恨无助的感觉……我想-想要做点-点什么!”
我的惶恐与绝望糅合成冰冷的愤怒,它带着沛然巨力将我裹挟,使我想去战斗、去毁灭、去杀戮。我对正义毫不关心,也不在乎手段是否伤天害理,我想要简单粗暴的复仇,为此我愿倾尽所有。
“我想要变得强大……”我放低双手,一股奇怪的热流穿过我额头,将我的视野变为绿色。我抬起头颅以最大的声音吼叫:
“我想要变得强大!!!”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爆鸣,紧接着是尖锐的笛音,脑门上突然传来的巨力将我压倒在床。我惊慌地叫喊,体内循环流传着一阵剧痛,痛得我四肢抽搐。随着一阵咝咝声,压力减弱,空气中弥漫起臭氧的味道。
疼痛渐消,我支着麻木的四肢起身,边呻吟边揉眼眶。
“这到底——哦,我的天呐……”
我的声音迷失在一片废墟中。呃,好吧,叫废墟有点过了,可我确实把巴布的房间弄得一片狼藉。墙上的照片七扭八歪,柜里的衣服洒落满地,杂物柜被打翻在地,各种小物什琳琅满目。地上脏衣服摞成了小山,不过我不确定它们是在地上粘的灰还是本来就这么脏。不过最严重的破坏当属横亘在墙壁上的一道直通我头顶天花板的烧黑的线。
“所以这就是魔力爆发了,”我喃喃自语。我暗自庆幸自己魔力不如暮光那么强大,因为一旦把别人变成了仙人掌我可不知道要怎样还原。但话说回来,如果我拥有她的力量,就一定能好好处理手头的许多问题。我抬手小心地触摸着角,它又热又敏感,所幸热量很快就消散了。我的角似乎长长了些,不过我不能确定它具体长了多少。
我掀开被子打量着自己。身上没再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过这时的我倒是赤身裸体的。
“飞板璐!”我环顾四周找寻着自己的衣服,但徒劳无获。不过周围巴布的衣服倒是很多,她和我身材相仿,所以我打算随便捡起一身衣服套在身上,她不会因此生气的吧。我选了件宽松的连帽衫和膝部带有咖啡渍的牛仔裤,没劳心再找鞋袜,因为我的蹄子已完全成型。我拿过一把小刀,边在裤子上开洞好让尾巴穿过边散漫地想着自己的手能保留到何时。
我以娴熟的动作提上裤子……然后看着它又滑落在地。
“什么玩意?”我盯着裤子看了几秒随后再次将它捡起。我检查裤子后的标签,发觉这就是我平常穿的尺码。我再次穿上它,发现不仅腰部宽了一点五英寸,而且裤腿还长了好多!
我挠头。这是怎么回事?裤子应该正好合身的!此事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我在……我在……
哦,露娜公主在上。
我以手捧面,带起响亮的掴声。我有个合理的解释,但不愿相信自己的推理。变回小雌驹有独特的好处,其中最卓着的是获得寿命的延长。话虽如此,可我不想再过一次青春期了啊!那种体验实在太痛苦。确实,小马不会生青春痘,但我确信一定有一样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前方等着。看来接下来的几年会很难熬。
“哦,年轻,年轻好啊。”我自嘲地笑笑,走到巴布的衣柜前找起腰带来。别想了,在所有的毛发回来之前,我是不会光着身子满街跑的,你消停会吧。我翻出一条很配我眼睛的绿色腰带,然后穿到裤子上,再次将它提起。
这次好多了。我快速走几步以确认腰带绑得很紧。至少我现在知道那三个姑娘为何扒光我的衣服了,说到这个,她们在哪?我一醒来就大声尖叫,魔力爆发更是惊天动地!我以为她们会闻声而来,可回应我的只有寂静。
我小心地走进客厅,不知是该好奇还是害怕,但当看透一切时,我瞬间释然了。在窗外,她们三个正围着我的车捣鼓些什么:小萍花弯着腰通过漏斗往引擎上滴油,巴布正往后备箱塞旅行包,飞板璐则提溜着一个包刚从后面的棚屋里出来。她们都穿着衣服,就连飞板璐也一样,虽然她上身是赤裸的。飞板璐忽然停下来开始猛搔背部,巴布看到后上前拍开她的手,后者竖起中指予以回应。
我叹口气,继续看了几分钟。看起来在我昏倒的时候她们已经干了很多活,而墙上挂钟显示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我对自己没能帮忙感到抱歉,不过看起来她们自己就把一切进行得不错。
我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无序的威胁,然后突然一惊:他已经知道我们打算逃脱的事了,这完全颠覆了我原先的计划!在他的监视下我们不能试着去电视台传播信息!他会顺着这个发现瑞瑞和其他小马,然后,然后……
等等。
为什么无序会拿我的家庭威胁我?直接把诅咒再施一遍不是更简单么?我是说,当时他的鹰爪发出那样的光,所以他直接对我施咒不就得了,哪用得着威胁我那么麻烦?除非——
“嘿,睡美人!”
我吓了一跳,发现飞板璐边挠背边走上楼梯,“欢迎回到生者的世界!看来我不用去把你吻醒了。唉,好可惜。”
“小璐,”我道,“我们有麻烦了。”
她挑眉:“是一个新麻烦?还是指我们即将面对的穷凶极恶的歹人?”
我严肃地看着她:“无序已经得知我们打破咒语的事情。”
飞板璐停下脚步,耷拉下耳朵:“那就是前者喽,该死。”
我抓起她的手将她领向餐桌:“他出现在我梦中,警告我要是胆敢再释放任何小马的记忆——”
“先等一下,”飞板璐将另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这些去车里解释吧。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正在越变越小,要是再不赶紧出发就来不及在没法开车之前到市里了。我们现在就得去找安吉。”
我咬唇,不确定此时去找玛姬是不是个好主意。一方面,如果坚持再做什么妨碍无序的事,我们将万劫不复;另一方面,他在梦中的行为完全不合逻辑。他没法通过梦境释放咒语吗?他没法进入人类世界吗?他为何要选择将知晓魔咒破裂的消息透漏给我们而不是引而不发,选择适当时机设置陷阱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有什么不对劲。如果我的怀疑是对的,那么无序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耍诡计,而就算再高明的诡计也仍是诡计,一经识破就毫无用处。看来我们的下一步行动得好好规划,但无论怎样,我不会停下我的步伐。那个人渣竟敢威胁我家人,我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我放开飞板璐的手:“好吧,所以一切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她答道,“在你昏迷时我们收拾了点东西,但还是没能联系上安吉。我知道她这些天很忙,但我们真的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得确定目的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才进来,一方面是叫醒你好一起走,另一方面……我得安静地搔个痒!”
我绕到她身后,毫不惊讶地发现她后背覆盖着层叠如鳞的柔软橙色羽毛。我小心地拨开几片,发现它们是直接从皮肤中长出的。
“哦哦哦,轻点,轻点!”飞板璐大声叫嚷,“现在魔力还未贯通其中,所以这些就只是普通的羽毛!我在脱衬衫时就蹭掉了一片,你知道直接从肉上拔毛有多疼吗?”
“抱歉!”我很快说道。她的翅膀尚未成型,看起来就像一件紧裹在她背上的由羽毛组成的毯子。我放下她的羽毛,走到礼物旁取出我的长剑悬于腰际。我系紧腰带,朝门口示意:
“走吧?”
飞板璐微笑着挥舞拳头:“为了正义!”
去往城市的车程略超两小时,期间我把无序的威胁原原本本讲述给了她们三个,她们也一致认为无序的行为毫无道理。我们可以把这当成一个单纯的梦,不去管它,但身为小马的我们都认为托梦是完全可能存在的。显然,无序对我不会有丝毫怜悯,所以他暂时放过我意欲何为?我们一头雾水。
“我打赌他没法一直监视我们,”小萍花说道。身为最高大的雌驹,她正把控着方向盘。“他确实很强大,但并非全知全能。或许他在魔咒上做了什么手脚,一旦魔咒被破他就能有所察觉。”
“在你睡时,他盯着你,在你醒时,他盯着你……”飞板璐坐在后排,正大力咀嚼着——树叶,那是从我刚刚看到他提溜的袋子里掏出来的。开始我还好奇他拿树叶干什么,随后就反映过来自己的犬齿早已不翼而飞。待会我得找她要点这“零食”吃。
“所以只要不释放任何小马的记忆,我们就能躲过他的雷达?”巴布透过自己棕色蹄子中的缝隙凝视窗外,“所以我们准备对任何小马都闭口不提能帮他们记忆找回的事?”
“除非你有什么替代方案。”我边说,边凝视掌心的小卵石。不一会,我清晰感受到它的三维轮廓,一股熟悉的热流顺着眼角流入眉心。我的角发出翠绿色光芒,随着一声轻微的嗡鸣,鹅卵石笼罩在我的魔法力场中,浮上几英寸高的半空。
“好哎,甜贝尔!”飞板璐轻弹悬浮的石子,“再过一会,你就能召唤爆裂火球和连锁闪电了!”
我轻哼,放下鹅卵石:“拥有所有独角兽在十岁时就会的能力并不值得炫耀,况且我已经落后了几十年。”
“嘿,我也一样啊!”飞板璐指向后背,“都三十三岁了,我还是不会飞!我们可以一块去补习班!听说这个星期他们就要教怎样数土豆了!”
“你最好认真学学那个,”巴布面无表情,“我听说期末考试要考。”
“我想到了一个替代方案,甜贝尔”,小萍花插嘴,“我们可以给小马们讲清风险,然后问他们愿不愿意承担。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愿意承担风险,从你说话的方式来看,这一点我不太确定。”
我没有作答。梦中的记忆在我脑海中奔腾呼啸,他说得很清楚,一旦惹怒他,我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个。我对瑞瑞和玛姬的爱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述,我觉得这种决定不事先跟她俩商量一下简直对她们不公平。
这种想法难以启齿,所幸我们心有灵犀,未等我开口她们就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萍花,就是这里。”我指向前面的高速路出口,掏出自己的手机。“我会试着联系玛姬。”
“好的。”她说道。
自从自力更生以来,玛姬就混得风生水起。中学毕业后,她选择直接就业,并在一家连锁健身中心找了份工作,住所则是与朋友合租。在步步晋升的过程中,她积累了众多商场经验,就在本该拿到学士学位的年纪,她就拥有了自己的连锁店并开始向外扩张业务。最近,她被调任连锁公司的人事部经理,掌管四个州的人员雇用事宜。中产阶级的收入、无需付学生贷款的财务状况、广大的人脉使她轻易在郊区低价买了间别墅,也就是我们面前这所。
“看起来她没在家,”巴布道,“我们得等着吗?”
“呃,我不知道!”我第一百遍拨打她的号码。现在电话连响都不响就直接跳到语音留言,我都给她留了四条了。“她平时总是很难被联系到,但从没这么难过!”
小萍花斜眼看向双层别墅的漆黑的窗户,“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最好不是,”飞板璐低吼,“不然咱们就得去找某些人算账了。”
我姐姐一向行事认真负责,所以毫不奇怪地,我们四个小时候经常被她照顾。就带孩子而言,玛姬可谓是高手,这就导致我们对她都特别亲密,而且正如飞板璐刚刚表现出的,我们对她超有保护欲。
“要想达成非常之事,就得采用非常之手段。”小萍花冷静地道,“马赫,你知道她在哪工作吗?”
我点头:“距这里大概十五分钟车程。”
小萍花重新发动车子:“告诉我怎么走。”
“所以等我们到了那里,又该做什么?”巴布满脸疑惑,“我们现在可没法见人,甚至长得完全不像人类时的自己,过去安吉也认不出来啊。”
“我们还没到不像人的程度。”飞板璐道,“好吧,你们三个还没到那种程度。我的翅膀快完全长出了,现在套上t恤的话看起来会像长着肿瘤。”
我发觉自己开始够不到车窗了。在调整两次裤腰带后,我的裤子又开始松垮起来,小萍花则为了看清前路将下巴抬得越来越高。从现在缩水的速度来看,我估计我们的时间还剩大约一小时。当然,到时我们可以一个握方向盘一个踩油门,但很显然,这是个旷古烁今的蠢主意。
“我会搞定的,”我胸有成竹,“你们就待在这里别让车熄火。”
“你没法藏住自己的角。”巴布轻点自己的额头。
我通过后视镜看向自己娇小的脸颊、扩大的双眼、发尖的下巴。我现在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人类女孩,再搭配毛茸茸的耳朵、可爱的小角、飞泻背后的鬃毛,整个一激萌的小**。
“别担心,”我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这不成问题。”
“你具体要怎么做?”小萍花问道。
“你觉得呢?”我从钱包中取出小刀再一次裁剪裤腿防止自己被绊倒,“我会要求玛姬来见我。”
飞板璐拿出另一把刀帮我剪另一边裤腿:“她现在不是什么大老板吗?没准他们不让你无缘无故就去见她。”
我笑了,“我会给他们一个原因。”
“哈喽,是雷蒙多小姐吗?”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通过电话问道,“对……对,我知道您要跟托尼核对职工人数……对,我知道现在是午间休息,可一个小女孩刚刚出现在前台,您又是唯一会说西班牙语的……”
“*我妈妈在哪*?”我大声恸哭,泪如雨下,“*我爸爸在哪*?*我不想在这儿待了*!*这里的味道太奇怪了,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嘿,嘿,别哭了,”一个年长男子安抚道,他蹲伏在我身旁,试图塞给我一根糖果,“我们会找到你父母的,别担心。”
我无视他,继续嚎啕大哭。
他手抚稀疏的头发:“弗里克,我都二十多年没说过西班牙语了……呃……*你怎么了?……Yannas?Yalos?Yaras?*(这三个单词没有意义,应该是拼读错误)”
这个计划不对、不好、从各种意义上都完全错误。不过没关系,根本没人过问我的小马“服装”,对他们而言,我是个正担惊受怕的走失的小女孩,法律规定他们必须收留我、照顾我,无论乐不乐意。他们将我带到了一间充满玩具和塑料滑梯的托儿室,站在门口的女人正与我姐姐通话。我不确定她是如何联系上玛姬的,或许姐姐还有没告诉过我的其他工作用卡号?不管怎样,通过强化的听力听见的通话内容,我知道计划进行得很成功。
“不,她完全不说英语。”门口的女人瞟了我一眼,“她就是毫无征兆地走入停车场开始大哭……穿得好像个独角兽什么的,我猜她是要去演什么话剧……不,我还没有叫警察,我已经通过广播发布过通告,希望有人能让她平静下来……好的……对……她就在儿童间,正跟我和丹在一起……好,好,我们会尽力安抚她……再等两分钟?谢谢。”
我正想轻松地舒口气,但及时压抑住了自己。我最大的担忧是公司还有其他会说西班牙语的雇员,看来我挺走运。我继续哭一会,然后渐渐平静。旁边似乎是叫丹的男子还在试图用蹩脚的西班牙语询问我问题,我置之不理,找一个角落蹲下以脸靠膝。
门砰地打开,一股熟悉的肉桂香水味扰动我的鼻子。玛姬身着纯白色齐膝裙子、与之搭配的夹克与高跟鞋出现在门口,脖间挂着与梦中一模一样的项链。她与那个年轻女子简短交流几句,随后就笔直朝我走来。
当她与我拉近距离时眼中闪过会意,我的心脏在期待与她的相认中不断加速,可随后就听到她惊喜的低语。
“*上帝啊*,这可是件绝好的甜贝尔模仿服。”
我低头摆弄手指,尽量不去看她。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想着她会一下子认出我来。这也是我还有b计划的原因。
玛姬高跟鞋急促的声音使丹抬起了头。他拍了拍我的肩,起身跟她打招呼。
“嘿,很抱歉打扰到你了。她是不哭了,可也什么都完全不说了。或许她会——”
就在玛姬离得足够近时,我猛地跳起来绕到她背后,将她抱住。
“*我怕这个男人*。”我说道。
死一般的寂静。玛姬在我突然的举动下一僵,在反应过来我的话后伸出手臂将我往身后推了推。
“丹”,玛姬缓缓说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丹举起双手,“好吧,我刚刚试图用西班牙语问她问题,不过我西班牙语不好,所以可能不小心说了——”
“出去,现在。”
我在印象深刻的钢铁般权威的命令下瑟缩,不用看,我也能想象得到那个男人的表情。但他没再说什么,默默从我们身边离去。
等门关上后,玛姬按着我的肩膀蹲下身与我平视。
“*甜心,你叫什么名字?*”她用西班牙语问道。
我对她温暖地笑:“你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
她眨眼:“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的说道:“你大二时从秋千上滑落,脸先着地,所以有段时间鼻子里安着塑料软骨;你喜欢画画,尤其是画黑白肖像;有次你觉得自己是吸血鬼于是躺在床上将双手交叉睡了一下午;你最喜欢的薯片口味是酸奶油和洋葱;在我们去上学前你会拿一条烘干的毯子因为你买的第一辆车没装暖气;你是个蝙蝠侠迷,私下里暗恋小丑;你不喜欢墨西哥卷饼的调料,所以妈妈每次都得单独为你煎肉。”
玛姬在纷至沓来的记忆片段的冲击下张大嘴巴,在我凌乱的讲述下,她眼中泛起带着惊惧与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是怎么……”
我没有停下。“你曾经趁爸妈不在家办通宵派对而受一周的禁足,直到今天你还觉得是我告的密尽管我一直在强调我没有,那天你一直拽着我嗨,到最后我为了不睡着差点把眼皮贴脸上;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我们曾养过一只一听见打雷就会藏到厕所里去的小狗;有次你误把漂白剂当洗洁精,结果毁掉了一整箱衣服;你很烦回家因为妈妈见你就唠叨快找男朋友的事;你非常喜爱小马;你在接电话方面表现得简直糟糕透顶;所有之中最最重要的是: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之一。”
她脸上的惊惧消失,难以置信也渐渐变得半信半疑。她攥紧搭在我肩上的手,吐出好似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的一个词:
“马赫?”
一行清泪滑落,这次不再虚假。
“玛姬”,我用手轻抚她的脸颊,“我需要你的帮助。”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