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国国君与他的儿子一样，觊觎不死药。”
兰国公幽禁在玦尘楼，有大把时间思考这个国家的一切。
“他派来的使者没有向我直接打听不死药的所在，但话里话外不时提及长生不老。”
兰国公父女的外貌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明。
女公子羁押在竹国军营时一直黑布蒙头，返回皇都嫁给积羽后无法继续保留这种打扮。
她与积羽在成亲第二日，依礼拜访竹国国君时，国君看到了她的长相。
传说是事实。
兰国公得到了不老药，他的女儿也是这种药物的受益人。
关于这对父女的流言蜚语，不止长生不老。
竹国国君稍加试探，轻而易举地了解了他们的关系。
“井国父子向定国求婚，或许是为这个目地。”
仙桃留意到兰国公的视线，拉高了些被子。
“我不懂的是，为何女公子被井国掳走的时候，定国公没有出兵，是庆国公子救了她。哪怕在梦里，她也软禁在都野书阁，与父亲多年未见。你记得什么吗？”
这件事实在无从推测，只能仰赖相关人的记忆了。
“因为传说混淆了两个国家。你记不记得传说中庆国与井国是什么样子？”
“庆国弱小而正直，井国强大而荒淫……啊。”
仙桃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梦中的竹国对应强大的井国，一举攻下了兰国。
竹国国君与备受期待的皇位继承者积羽，尽管残虐，但怎么也谈不上荒淫。
积羽厌恶活人。
而竹国国君顶着仁君的名号，不可能做出与臣子妻子私通的丑事。
反倒是有个国家向女公子求过婚，因禽兽行径为女公子拒绝。
“杏国……梦中的杏国才是真正的庆国。这么说起来……兰国公是在女公子拒绝杏国求婚后疏远了她。”
仙桃记得女公子当时痛斥了杏国父子荒淫无耻，迟早亡国。
结果她自己与父亲也萌生出有违人伦的情感。
这番话深深刺痛了兰国公。
“原来是这样。”
仙桃惊讶地捂住了脸，手里的被子顺势滑落。
兰国公撑着床观赏眼前光景。
“你变成女子以后，比作男人时更为豪放。”
仙桃两手一拍他的脸颊，强迫他集中精神。
“你这么说，我的记忆也清楚了些。当日的事情与传说稍有出入。宫婢来传，说兰国公答应将女公子许配杏国公子，她才生气去殿前回绝来使。一时气愤，所以说话决绝了些。”
那两人当时并未倾诉彼此心意，知晓心上人欲把自己嫁给他人，女公子悲愤交加。
气头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再想解释晚了。
“而那时候兰国公当真了。”
说这话的兰国公，用手指描着仙桃的脖颈一路往下，直至被她抓住手狠狠咬了一口。
“哎呦……他以为女儿知晓自己的情思，深深厌恶自己，伤心之下将她锁在都野。”
恨，又放不下占有欲。
于是他命令女儿蒙住脸，不许与任何男子来往。
传说多源自外人眼光，事实如何几人清楚？
梦里这稀里糊涂的回忆，兴许比白天众说纷纭的传言更加接近真实。
“如此说来，庆国公子杀入井国救出女公子的说法也不成立了？”
仙桃咬了咬指尖。
那对好色的父子兴许真的曾经见过女公子一次，并因这一面生了色心。
可是女公子心中有人，断然不肯因此嫁给对方的。
“那样一来，埋在石室的人到底是谁？”
“除此以外，还有个问题：邵将军是谁？”
*
“你们俩荒淫无度，可苦了我们俩。”
邵乐楼顶着黑眼圈，坐在山洞的青石上，数落兰十七。
“你也在跟皇妹荒淫无度，有什么苦？”
沉舟翻修着他的小石灶。
“哈。”
邵乐楼一声苦笑。
“皇兄，一般老百姓管你们家的‘荒淫无度’，叫‘饱受摧残’。”
杨李公主知道父皇经常送女公子去玦尘楼，吵吵着也要去。
邵乐楼每日为了拦住她，挨了不少打。
“上阵杀敌都比应付公主轻松。”
邵乐楼捂住了脸。
“谁让你害死别人？心魔难去。”
兰十七说话依旧不留情面。
他这几天气色红润，脑门透出红光。
邵乐楼怨恨地瞥着他。
“……我怀疑那是不是梦。“
他说罢，蹲到沉舟身边。
“皇兄不如收我做妾室，我愿与皇嫂一起服侍您。”
“嗯，邵将军的志向跟人一样高大威猛。”
兰十七左看右看，想不出梦中的邵将军是什么身份。
梦与传说的定国灭国顺序出现了分歧。
梦中，兰国先灭国，而后女公子被押解进竹国皇都。
传说里，定国灭亡前，女公子早已身死，不可能在井国皇都与父亲相见。
大至一国灭亡，传言不至于有误。
他们的梦境走上了与历史不同的线路。
梦主人利用他们这些局外人，把故事发展推向另一个方向，让兰国公与仙桃姬在梦中相见。
“不老不死……”
伊萨站在石室内盯着那块墓冢。
“你能看到墓里有什么吗？”
尾济与他一起来到这里。
“看不见。”
伊萨按了按眼眶。
“墓穴外层包了厚厚的岩石，岩石的气遮挡住了内里的东西，看不清楚。”
尾济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伊萨沉默了片刻，补充道。
“我有种感觉……墓穴里头什么也没有。“
他揉了揉眼睛。
“是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不光没有寻常墓里该有的尸体陪葬品，而且少了作为空冢该有的关键。”
尾济低下了头。
“你与我看法一样。这地方古怪得很。”
伊萨抬起头四顾。
他依稀记得他们在山谷里至少待了十来天。
开始两天，沉舟在山洞口的一棵树上留下了记号。
后来几日，众人终日昏沉，不知哪天开始漏了记录，时光的流逝变得模糊。
即便不认真去计算数字，他们看日升日落也不下十数次。
那么多天下来，山谷没有任何改变。
不说在夏末秋初季节交替期，十来天过去看不出季节变化，甚至那棵他们反复采摘果实的树，也不见果子变少。
每一天太阳透过水晶顶准时出现，再落下。
没有一天阴雨。
“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