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对杨篱的所知大多来源于世人，真正的杨篱她并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鹤，灰鹤，白鹤……都是鹤。
她更偏向于杨篱对自己的形容，一只灰鹤，算不得残忍的黑鹤，也算不上高洁的白鹤。
也因为灰鹤，名为千岁。
所以她觉得这应是只千岁鹤，吉祥长寿。
……
林清妍看着外头的雪下得小了许多，停止了回忆。
不能再想了，她得回长寿殿了，再晚些就赶不上饭了。
长寿殿内。
大多是些可怜的嫔妃，没有能力逃出去，吃饭的时候也是死气一片，听不到半点笑声。
前世林清妍也是如此，同她们一样，在发现无法逃脱后，已经放弃了挣扎，静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临。
现在她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死，但也不算有多高兴，她想进入阉宫当宫女靠近杨篱的计划失败了。
杨篱比她想象得还难以说服，冷得像块顽固不化的冰，摸久了也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听说妹妹今天去求见了九千岁，怎么样？九千岁答应救你了吗？”
有人抱着一丝希望靠近了她。
但林清妍只是摇了摇头。
随后就听那人道：“果然，我就知道那阉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指望他救人和让母猪上树没什么区别。”
现在大家都是要死的姐妹了，称谓什么的也不会太在意了，自然骂起人来也无所顾忌了。
“听说清妍妹妹在外头跪了好几个时辰，那阉人才让进，真是故意刁难人，真以为有点权力了不起了？说到底还是个底下没根的东西！”
“而且这陪葬习俗还是那阉人故意提出来的，还非要我们早点死，说留着我们浪费粮食，真是个恶心的阉人！我呸！”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骂了起来，本来也都活不了，有个发泄的对象用来发泄发泄情绪也是不错的。
“谁不知道那阉人心思歹毒，狼心狗肺！前几年有个状元郎就是他害死的，这状元郎可还拿他当挚友，在别人面前美言他，结果这狗阉人见他出事第一个站出来要圣上赐死他。”
“提到这个，那不得说说这阉人怎么讨圣上欢心，那个嘴脸呦……你们是真没见过，我当时就陪在圣上身边，他谄媚奉承的姿态让我都自愧不如，哪里是个人能做出来的？”
“真是难以想象，像杨篱这种恶心的阉人会和杨礼大人是孪生子，也不知道杨家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玩意恶心人。”
林清妍听着她们的话，想到了前世自己出宫后各种向人探听到有关杨篱的事，不外乎如此。
杨篱是个尖酸刻薄之人。
杨篱是个心怀不轨之人。
杨篱是个恶贯满盈之人。
……
总的来说，杨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这曾让林清妍一度怀疑那天遇到的人不是杨篱，而是杨礼。
他和杨篱是完全相反的一个人，幼时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后面为官也正直廉洁，是个人人称赞的清官。
没有人会讨厌杨礼，就像没有人会喜欢杨篱一样。
他们明明是同父同母，甚至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双生子，却走了两个极端。
林清妍想到了杨礼的“礼”字由来，是君子知礼的“礼”，其表字子瑜……“瑜”字，指美玉。
而杨篱的“篱”她却是不知，杨家极少提及杨篱，杨家对他的态度，她只能从杨篱的表字窥知一二。
因为给杨礼取表字的人和给杨篱取表字的人是同一个人——他们的祖母，杨家如今最德高望重的人，她的态度就能代表杨家人的态度。
而她给杨篱取的表字是子瑕。
瑕字，玉上的斑点。
和瑜字放在一块……很难不想到一个词：瑕不掩瑜。
而这个词的意思放在这两人身上，是人都不难理解其中的意思，一好一坏，坏不如好，好为主，坏为次。
可明明杨篱才是哥哥，杨礼是弟弟，在指长不如幼吗？
从世人的评价来看，的确如此。
林清妍现在也无法反驳。
唯一能证明杨篱不算坏的证据，只是那场雪中的偶遇，那双杨礼没有的灰眸。
重活一世，也只不过多了张信纸，上面的寥寥数语还无法佐证。
“清妍，别为那阉人的话难过了，他这种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真希望他早点死。”
有人过来安慰林清妍，见她独自神伤，以为是在想被杨篱刻意刁难的事。
可林清妍却摇了摇头，眉心一点点拧紧。
前世杨篱确实早死了，没活多久。
于是她去拿了笔墨，写了一行字给那些人看。
【不谈伤心事了，我们谈些其他的吧？】
再怎么说，杨篱后面都救了她们。
不该被这样骂。
可林清妍也知道，在这些人面前直接说事实也没人信，还可能会因此影响杨篱暗中的计划，不如让她们说些别的。
现在她不能太维护杨篱，容易惹来祸端。
果然，林清妍这样的意思表达出来后，那些人都表示同情她才不提杨篱这个晦气的阉人了。
……
入夜。
林清妍一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再过几日，杨篱会派人救她们出宫。
到那时她如果再想不到留在杨篱身边的办法，事情就会变得棘手起来了。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留在杨篱身边呢？直接求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或者说不得不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忽然。
林清妍想到了路上听到的那对小宫女谈话，杨篱似乎在宫里藏着什么秘密，自己或许可以去找一找。
他究竟在宫里养了谁？
……
翌日。
林清妍再次溜出了长寿殿。
皇帝驾崩后，她们这些侍疾的嫔妃只用在长寿殿等死，但想出去也有办法，只是陪葬那天完全不让出去而已。
这几天她去之前遇到过那两个小宫女的地方等人，等到过两次，跟上去后，发现她们去的地方只是普通的偏殿，而且那个偏殿里住着的人只是个快病死的妃子。
林清妍听过长寿殿那些人提起这个妃子，她得了极具传染性的病，浑身长满红斑很是吓人，皇帝没死前嫌她晦气，觉得是她害了自己，特意下了旨意不许她陪葬。
所以这才没有和她们一起被关在长寿殿，而是单独找了个地方关着。
不过这人应该也活不久了。
林清妍想进去看看她，可却发现门上了锁，自己进不去，她拍门也听不到里面一点动静，跟没有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