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故人。”
“我也忘了名字。”
杨篱不愿多说，他就想带林清妍进去休息。
见他这样逃避回答，林清妍也能想象到这个答案是他不想说的。
于是她没有为难他，跟着他先进屋了。
书桌上，还残留着之前林清妍和王莲聊天时的纸她没来得及扔纸篓里，正想过去扔时杨篱先她一步拿到了那些纸。
只不过杨篱看到上面的字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关心道：“我帮你收拾，你先坐下吧。”
林清妍看着他将那些纸整理好，将带字的那些扔到了纸篓里，比划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什么？”杨篱不明白。
【你…看不清上面的字？】
“……怎么会，我看得清。”
杨篱说着将最后一张带字的纸也扔了。
【能不能不要总瞒着我？杨篱，能不能坦诚一点？】
林清妍已经不信他了，但想到之前他说的话，只能当作他的眼睛已经越来越不行了。
看着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灰眸，林清妍走了过去抱住他，被杨篱反手回抱住了。
“别想那么多，去床上躺一会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他弯下身子，将人抱了起来，朝床上走去。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阉宫养胎。”
“不要总挺着个肚子乱跑，现在外面很乱，乖乖待在阉宫好吗？”
闻言，林清妍点头。
现在外面确实挺乱的。
根据前世的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是梁王和杨篱明面互相作对的开始，一直暗中部署棋子的梁王已经收拢了朝堂上大半人心。
杨篱离倒台……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
前世的这个契机是杨篱有谋权篡位之心被身边亲信公然揭发，梁王带人去阉宫搜查，罪证确凿……
那个揭发杨篱的亲信林清妍不知道是谁，只知这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似乎有人刻意在隐瞒这个亲信的身份。
不过林清妍却是知道梁王即位后，有个出身民间的男子平步青云，最终成了和杨礼能平起平坐的高官。
这个男子来历简单，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但能力确实出众，好几次上奏都解决了不少难处理的国事，在民间也深得人心，他和杨礼并称为“清风明月”。
前者“清风”，后者“明月”，意指品德高尚之人。
林清妍知道这位“清风”的名字，叫李桐。
有人曾在他酒后问他如何评价杨篱这个人，他是这样回答的……
【杨篱其人，自行其是，终为脏污朽木，黑鹤乎？黑羽矣，亦妄称灰鹤者也。】
这是后世中，少有能称得上对杨篱“仁慈”的一个评价。
大致意思是骂杨篱固执，最后变成了块脏木，还称杨篱只是羽毛黑，算不上黑鹤，他这个自大到也敢用灰鹤自称的人。
虽是在骂杨篱，更多的是在不满他那的固执性子。
林清妍现在想来，竟也格外认同他的那句中的“自行其是”，只顾做自己对的事，不考虑别人的意见。
杨篱确实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很不好劝。
她想那个李桐应该和杨篱熟识之人，不然不会评价如此贴切，而不是随众人在杨篱身上安各种骂声了事。
或许这人会是被关在那房间的男人……
可很快林清妍又摇头了，里面那个男人是哑巴，而那个李桐并不是哑巴，是个善辩的文臣。
“妍儿，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知道，但能不能别急，等你生下孩子，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杨篱见林清妍躺在床上还在出神想事情，不禁叹了口气。
他带人回阉宫，只是想让她安心养胎，等待生产，而不是想东想西的。
林清妍被他喊回神，听到他的话后比着手语道：
【好，你不许骗我，等我生下孩子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这下轮到杨篱乖乖点头了。
他想，如果那个时候他还能看得见的话，他会的。
杨篱看着林清妍头上插着的梅花簪，上面的梅花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晚上我会过来陪着你。”
替林清妍盖好被子，他就离开了。
林清妍半靠在床上，看着门被关紧，有些失落。
虽然杨篱刚刚说等自己生完孩子就老实交代，但是时间不多了，等她生完孩子，都快冬天了……
前世，杨篱就是死在这个冬天的。
据史书记载，永安这个年号只存在了一年。宦官杨篱死后，梁王次年就另立年号，改为了永宁。
所以她真的没有时间了，没时间等杨篱老实回答了。
林清妍深知她已经在邺州耽误了很多时间，有杨篱在，她想帮他洗清名声也做不到，这人根本就无所谓名声好坏。
而现在能救杨篱的人，她只能想到两人，一个是杨礼，另一个则是梁王宋云砚。
杨礼作为杨家这一代的最出名的文臣，他和梁王私交甚深，如果他还念着血缘情份，肯为她制造一个见梁王的机会，她有办法劝说梁王不杀杨篱。
之前在邺州，林清妍已经搜集齐了足以证明杨篱清白的证据，现在就差一个公之于众的机会。
只是杨礼还留在邺州善后，暂时没那么快回来，自己得先在这等一段时间。
而也就是这一段时间。
杨篱除了晚上会来陪林清妍，其他时间都不会出现，不是不想照顾林清妍，而是他已经无力照顾了。
林清妍发现他的眼睛在以一种越来越快的速度失明，只是一天没见，就能明显感觉到他看东西已经更模糊了。
照这种越来越快的速度进行下去，林清妍不确定杨篱这双灰眸能不能撑得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见一见这个他期盼已久的孩子。
在林清妍怀孕的第九个月，杨篱已经彻底看不清林清妍比划的手语了，根本不知道她比划了什么。
两人也因此无法进行交流，必须有王莲在边上传话才能正常沟通。
是夜。
林清妍窝在杨篱的怀中，听着他平稳的心声，眼泪一点点打湿了他的灰亵衣。
“没事的，妍儿。”
“我还能感觉到光亮，还能看到你在哪里，情况不算很糟。”
杨篱摸着她的青丝，柔声安慰着她。
灯光下，他的眉眼显得愈发温润了，只是那双灰眸还是那么暗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