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头:“既然诸位都是这么想的,朕当然是不会姑息。”
崇文帝叹口气:“也是朕的不是,召了他来,倒是无端害了几条命。”
众人自然是忙不迭替陛下说话,说错都在谢实。
“既然你们都如此说了,你朕就下旨,赦免那个孩子的罪过。告长辈是有罪,可他也是为母伸冤,情有可原,你们觉得呢?”
绝大多数人都表示赞同。
就此,谢长宇算是逃过了劫难,不然他要是挨几十个板子,自己也活不成了。
至于这案子最终结果,没有当朝宣布,但是也只差走程序了。
禄王花了大价钱买消息,也花了大价钱叫人给他送信。
几番哭着求见陛下,终于陛下还是见了他一面。到底是亲兄弟,也好些年没见了。
宸元殿里,禄王哭的是泣不成声:“都是臣,臣无能,臣贪心。臣养出这不知好歹的儿子,求陛下好歹留他一条命吧。”
他哭着,哆哆嗦嗦说了实话:“家中实在没有这个心思,可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中毒。是我的不是,生怕说不清楚,所以才想起了换尸首的事儿。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
“可是那孩子也是糊涂,糊涂,何氏与他也是结发多年总该是有恩情在的。可他却……”禄王捶着胸口哭:“皇兄,千不好万不好都是我不好。求您了,求您饶他一命吧。”
“把禄王爷扶起来。”皇帝皱眉。
“哭成这样也不嫌难看?”皇帝叹气:“你看看你们办的什么事?兄弟们多了,我为什么要选你家的孩子?不是因为咱们亲近?你看看如今闹成什么样了?这几个月,叫天底下的老百姓都看咱们家里的笑话。这是小事儿吗?啊?叫人都说咱们皇家的人都是狠毒之人,为了权势就能杀妻杀子?”
“是,是我的错,皇兄降罪吧。”禄王一个劲儿哭。
但是其实看似他是为了谢实求情,却……也是残酷的将所有的罪责重的都给谢实。
并非是他就这么没有亲情,可家里还有别的孩子啊。
禄王算是比较有担当的人了,他毕竟不曾提起嫡妻王氏做的糊涂事。
谢实是不可能保得住了,只能这样了。
“罢了,一把年纪了,朕还能把你如何?日后就在京城住吧。”皇帝道。
禄王一愣,也只能谢恩。
外头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最后陛下的旨意是,禄王失察,导致儿媳何氏死亡。过后又掩盖罪行,混淆视听,试图蒙混过关。有罪,但是念在他年事已高,又是皇帝亲弟弟,罚三年俸禄,不多追究了。只是令禄王举家迁回上京城,日后没有皇命不得离京。也算是软禁。没有了地方上的那一份供应,皇帝也不可能给他加,日后日子也不好过。
至于谢实,他爹都这么求了,皇帝也不至于杀了他。
只是说他明知嫡妻身死有疑,却试图掩盖,形同谋杀。对妻不贤,对子不慈,不明是非,贪婪妄为,心思阴毒,不配为人。就此除去皇室成员的身份,贬为庶人,永远圈禁。
不杀他,但是却圈禁了他,就在京郊一处院子,永远不可出来。如有违反,罪同谋反。这基本上也决定了他这一生的命运。也不知道是死了更惨,还是这样更惨。
判禄王府将何氏嫁妆全部归还何家,两个孩子也搬离王府,由皇家养育。
但是何家也没好结果,前后矛盾,见利忘义,墙头草一般的小人谁喜欢呢?
本来就是个从六品的地方官,直接被罢免。回乡居住去了。如何家这样努力多少年才到从六品,如今一下子断了官运,或许百年内都起不来。
倒是何氏的姐姐,陛下特地赏赐了她一些东西,赞她是勇女子。
后来这位大何氏也与夫家和离了,此一番事叫她看透了夫家的虚伪和虚荣,不顾自己的命就只为了能讨好禄王府。
她和离后带着一个女儿上了上京城,投奔了两个外甥。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被送去郊外的谢实整个人都木呆呆的。
他身上还穿着华丽的衣裳,只是这段时间日夜不安,憔悴的厉害。
脸色蜡黄,瘦了一圈。他也实在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从家里出事开始就一直惶恐,处理的也十分不当。
到了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他又是觉得害怕,又是恍惚。
又是有被自己父亲放弃的悲伤,还有自己的后悔,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又被送他来这里的衙役们奚落了几句,此时就生出了死的心思。
可这里利器是没有的,趁着看守他的人们疏忽,他犹豫再三,竟是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将自己吊死在了横梁之上。
临终也没什么遗言,更是没想那么多。
要是他一直都是那个禄王府的六公子,不曾进京,不曾成为候选人,或许不会有这一日的。
便是他一向贪花好色,可上有亲生母亲的庇护。下嫡妻也对此无所谓。
他一向与何氏之间,谈不上恩爱,但是也关系和睦。端看成婚十年,生了三个孩子就知道。
谢长宇也本该是安安稳稳的王府公子,平安的长大。自有皇室的庇护。
不完美,但也是完整的一家子。
可是如今,一个含恨九泉,怕是至死也不知到底是谁害了自己。
一个如今也要自尽,但却是为了自己的怯懦与无能。
那几个孩子最可怜,谢长宇这一生都要背负忤逆的名声,哪怕他再是对的,世人也会用礼教来限制他。
那个小姑娘更是没有长大的机会,懵懂的时候就死在了家中。
还有他们的二儿子,被忽略的彻底。
要说悲惨,还有人更加悲惨,谢实还有有名分的妾室,她们大概率不可能再嫁。
在禄王府又有什么待遇?还有两个庶出的孩子,本就是庶出,又有这样一个有罪的父亲,他们的出路在哪里?
但是这些,挂在横梁上的谢实根本就想不到。
他辉煌的太过匆忙,落幕的更加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