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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万梦大梁 > 第187章 险些迟到的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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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静水楼。

战火并没有蔓延到这一方天地,冬日的暖阳,总映得人心里想要跟着融进这一点柔和。摘叶的弟子小心翼翼除去不好的叶儿,晒药的弟子端着簸箕奔忙,各有各的活计要做,没有谁偷懒取巧,也没有谁懈怠,在阳光下打倦。

正是每一位弟子对外界的警惕,因此在发现一个悄悄走进静水楼,手上还拎着可疑物事的男人时,她们心里立刻拉响警报。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弟子迅速放下手中的碍事物件,拦在那人面前。

“若是要看病的话,左转流滟居,右转沂源医馆。”

“我看的病,非澜先生治不可。”

说罢,那男人抬起头来。

“您是……?”

…………………………………………………

须臾。

“陛下,请上座。”

阿蕰端上一盏茉莉龙珠茶。朱珏道了声谢,接过阿蕰手中的茶盏,惹得阿蕰脸上又是一阵滚烫。

“澜姑姑近日身子不好,已经许久未出房间,陛下还是请回吧……”

“老师不愿见我?”朱珏的头低低的,低得令人心疼。

“自然不是。真的是因为……因为澜姑姑身子不适。”

朱珏闷闷,声音里带了些哭腔:“是朕惹她生气,害她被朕气病。朕是来道歉的。”

“何劳陛下亲自来访……若陛下真有此心……那……修书一封即可。”阿蕰小心翼翼地回答,言罢,脸上又烧红了些,“或者,叫……叫我转达也好……”

朱珏抬眼看了她几秒。

“不必阿蕰姑娘劳烦。”朱珏低声,“朕这些话,非亲自说给老师听不可。”

阿蕰听后,脸上掠过一阵失落。

“那您再坐一坐吧。澜姑姑眼下估计……那个……在休息,贸然打扰……恐是不好,不如为您弄些糕点来……嗯……您边用边等?”

“不要这么拘束。”朱珏见她这样局促不安,微微皱眉,“朕也不会吃了你,朕也不是那种面冷心冷的暴君,干什么搞得这个样子。”

“我我我我我……我有点惶恐,怕招待不周。”阿蕰把手背在身后搓了搓,手心早已经因为紧张而全是汗了。她突然生出不再把对话进行下去的勇气。

“那……我去找澜姑姑下来。”

“还是朕……还是我上去吧。不然显得很没有诚意。”

阿蕰抿了抿嘴唇,把手往背后偷偷擦了擦,将手上沁出的薄汗擦去:“不成。毕竟澜姑姑是女子,终归不合适。”

“也好……”

……………………………………………………

一炷香时间后,朱珏坐在微澜居的下位,等到了那个身影。

澜先生的身子不知为何,看起来又纤弱了些许。面上与往常大差不差,可只要是能感受到人物气场的人站在她身边,可以很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气场的流逝。

她的威严不减,她的容貌不变,她的生命已是风烛残年。

“老……老师!”

朱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莫名颤抖了一瞬。

“嗯?”

澜先生只是淡淡一张手,示意朱珏上座。她没打算坐在自己该坐的那个地方。朱珏本不想动,见澜先生杵在那里,没有坐下的意思,只好灰溜溜爬起来坐到掌门位。

“陛下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澜先生的声音很柔软,如轻羽划过心头的痒。朱珏的鼻子一下酸了,千言万语也不晓得从何说起,只好先把最要紧的话说出来。

“老师,我……我错了。”

澜先生一改往日对待朱珏时的慈母形象,笑容温柔而疏离,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当真只是一个“皇帝”。

“陛下是天子,九五之尊。陛下若错,便是天命有错。这又从何谈起?天意无过,陛下自然亦无过。”

这话放在朱珏耳朵里只觉得刺耳,心痛得很。他不明白为什么澜先生同他说话的语气变得如此陌生,难道是大病一场后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么?

想到这里,他仓促开口:“老师。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

澜先生只是用一种很难以言喻的眼神安安静静凝视着他,也不答话。朱珏愈发一头雾水。

“老师为什么要这样……老师!啊,对,这个!”

他连忙想把自己拎着的纸包拆开,却因为急躁而把绳结完全打死,再解不开。情急之下,他只好猛地撕开外层的牛皮纸,里面几条冬瓜糖因为他的动作扑簌簌落下糖霜来。

“老师,我真的晓得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更不该这么多天都不来见您,甚至连一句话都不带。老师,我真的错了,您看,我还给您带了您爱吃的冬瓜糖!”

阿蕰一直在旁边稍候,见他要把糖拿出来,便去取了盘子。几块糖掉在盘子上,声音干脆利落,只是又不免撒下些白糖粉,淋在盘中如雪一般。

澜先生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把眼神移了开去。朱珏害怕的全然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颤颤巍巍问阿蕰澜先生是否真的失忆了,得到否定答复后,他的冷汗也顺着脖子淌到胸前。

“老师是还在生我的气?”

“……”

澜先生不答。朱珏的骨头都捏出响声,骨节也有些发白:“求您,别不说话……我害怕。”

澜先生抬头:“陛下要我说什么呢?”

“……”朱珏一时间被噎住。他想听见澜先生说原谅他,他想听澜先生分析自己之后的决策方向,他想借澜先生之力扭转战局……

他想让澜先生说的话,可不仅仅局限于一句。他知道这很贪心,但他只想在贪心这最后一次。

“老师,是我没有充分考虑平军的能力,是我太过于激进,是我的错误决策害死了前线那么多兵士。老师如果气恼,便骂我,教训我,甚至……甚至打我也好,我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

见澜先生还是不说话,朱珏接着道:“现在我已经深刻反省了,也迅速做出了调整。战线已经稳固在邺州,不会再被突破了!还有,还有前线送回来的战报,说现在战场上的死伤人数已经低于每日一万那样的可怕数值了,老师,我真的有在诚心悔过,求您不要不理我……”

“你这话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澜先生的目光很平静,眼眸里虽则透入一点欣慰,却很快一闪而过,“既然你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珏儿,我要告诉你。我从来不是因为你与我的争吵而生气,我气的是你的轻敌,我气的是你不把前线将士的命当命。如今酿成这样的局面,我该怎么挽救,你该怎么挽救?”

最后一句话里的“你”,澜先生咬得很重。

“那老师一开始为何那样……那样冷漠……害得我……吓得我……”

“若我不做冷态,你又如何能够端正心思,认真指出自己的错误,一心想着如何改正而非顺着我的个人意愿喋喋不休地对我大吐苦水,说那些于战事毫无意义的话?”

“老师……您当真对我那日那样的态度……不感到一点生气?”

澜先生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很头疼:“珏儿,谁人没有一点脾性?即便是我也会有气血上头之时,何况你这样一个正值青春的男儿。你对平国的恨意,鄙夷,我都同意,我甚至乐见你如此。”

“有些仇恨,靠时间是清洗不掉的。”

“若梁国像你这般大的孩子,或比你更小的孩子也有这样的愤慨,我再高兴不过;只是珏儿,一概而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愚蠢?将他们吸纳进我们的队伍,为我们所用,难道不好么?学到他们的本领,减少我方的伤亡,难道不好么?”

“我晓得他们也研制出了火药,并且不像我们用于烟花制作,而是做出了比玄夜的火铳威力更大的东西,正是那些东西,以及他们的人海战术,才导致前线溃逃如此严重。”

“这个我知道,他们制作出来的那物件巨大无比,据说声音震耳欲聋,如天雷隆隆,顷刻间一个大铁球便会飞出那物件,砸出一个大坑!”

“若是能缴获一些,再将那些擅使这物件的人招揽来,可不是事半功倍?”

澜先生咬了一口冬瓜糖,慢慢的咀嚼着,极慢极慢,慢得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单纯在发愣,忘了嘴里有东西。

“老师,我明白了。”

澜先生点点头,站起身:“你差不多该回去了吧,珏儿?”

“是。不过老师……”

“唔?”

“可否……求您同我一起回去?”

他很怕澜先生拒绝,不过澜先生答应了,这令他很是欣喜。走出殿外,朱珏才发现她手上戴着若汐的手表,此时正因为其身在户外,阳光反射,在她的左腕上熠熠生辉。

“老师怎么把若汐的这东西戴上了?”

澜先生看了看表,像是在确定时间。片刻,她答:“想她了,就戴上了。”

朱珏看了一眼手表,没有看懂。他本想询问这表怎么看,可话刚出口便又咽了回去。

他最终什么也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