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一片黑沉中沉浮许久。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队长！”
空元思感觉到自己被什么拉扯着往下坠落。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女孩站在自己面前。
她长得不算好看，脸上还有点雀斑，但是整个人都因为脸上明媚的笑显得格外鲜活。
这张脸有点眼熟。
这是空元思的第一想法。
他有些迷茫，想要开口，身体却自己动作起来。
“怎么了？”
他听见自己开口，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年轻的丸子头姑娘眨眨眼，脸上挤出了点促狭：“新人到啦，方玲姐让我来叫你去做演讲！”
说罢，门外也跟着响起嘈杂的声响。
空元思渐渐有点反应了过来。
自己好像又进入了某个人的记忆里。
“马上来。”
记忆的主人应了声，起身走出房间。
空元思便也跟着出了房间。
许多张带着笑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有不少都让他觉得眼熟。
他们笑着叫记忆的主人：“队长！”
紧接着又有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漂亮女人向他走来，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热烈。
空元思听见那些人中有的叫她“副队长”，有的叫她“方玲姐”。
原来刚才那个女生口中的方玲姐就是她。
正想着，在这个女人的身后，空元思忽然看见了一张自己更眼熟一点的面孔。
一个和这位副队张有着相似长相的年轻男人。
他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了。
在阎问生最后杀死的那批队员里，最后被他亲手折断脖子的，就是这个男人。
只是那时的这人脸上满是伤痕和血污，五官都因为愤怒和恐惧扭曲，和现在满脸的笑意实在相差太大。
而那些他觉得有些眼熟的面孔，似乎也都是曾经阎问生杀死的队员中的一个。
也难为他竟然能将这些自己杀死的队友脸记得这么清楚了。
要知道，在后来屠杀副本的记忆里，阎问生根本连看也没有看过那些死在他刀下的玩家长什么样，甚至似乎连是男是女都不太清楚。
人群中忽然齐齐发出了起哄声，空元思回过神来，虽然刚才没太注意，只不过从阎问生的脸上的灼热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这位方玲副队长对队长有着毫不掩饰的热烈感情，而队长也并不排斥。
起哄声并没有持续很久，阎问生很快也正经了神色，越过这些队员走到了几个面露忐忑的新人面前。
他开口，语气温和：“欢迎你们加入归途。”
——
森林中。
鱼玉泉的实力本就不敌阎问生，更何况这会的阎问生身边还有一个须安平在。
这个基本是靠鱼玉泉才勉强保下这么多活口的玩家小队在阎问生堪称疯狂的攻击下，几乎没一会就溃不成军。
森林中本该是十分适合躲藏的，奈何玩家们对地形并不算熟悉，又顾忌着脱离队伍后可能会遭遇狼群或者更可怕的未知危险，在混乱的逃命过程中竟然硬是没有人愿意脱离队伍。
不过这种混乱也没有持续很久，很快，玩家中就有人在奔逃中死在了阎问生刀下。
不过不等其他玩家因此变得更加恐慌，紧随着那个玩家的死亡，阎问生的身影忽然消失在所有人眼中。
看见自己追随的主任突然消失在眼前，全程可有可无帮着忙的须安平却并不显得多惊慌。
他环顾了一圈玩家因为阎问生的忽然消失满是错愕和惊恐的脸，低笑着像是感叹般开口：“竟然真的能强行登出啊。”
说罢，不等其他玩家反应过来，他突然出手，暗红色的像是丝线的怪异物质飞出，一下缠绕中一个距离他最近的玩家脖颈。
那玩家脸上还带着点茫然，下一刻头就落在地上。
在玩家们新一轮的惊慌失措中，须安平却没有再继续动作。
他弯了弯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冲气喘吁吁的鱼玉泉挥了挥手：“记得完成主线任务哦。”
话落，须安平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原地。
——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空元思意识到自己似乎又一次看到了阎问生的记忆。
而且这段回忆的时间比起最开始他看到的还要更早。
早到那时的阎问生还不叫阎问生。
早到那时无限世界中，甚至还没有出现资质副本和直播的存在。
因为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移动，空元思全程都是以阎问生的视角在经历他的记忆。
他好像在这些记忆中待了许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间。
起先，归途只是一群渴望结束无限世界的生活回到现实的玩家们建立的互助组织。
而阎问生，性格和善，实力又还算强劲，自然而然就被当成了队长。
作为小组织的队长，阎问生一直在高强度地进入副本，只为了能提高自己的实力得到更多的积分，帮助想要回家的尽快达成心愿。
那时的无限世界里还没有资质副本的存在，所有的玩家都能在通关乱新手副本之后得到特殊的能力。
有着强力技能的玩家刚一离开新手副本就会被各大势力争抢。
而归途却不同，他们接纳所有想要回家的玩家。
这些玩家能力并不强大，甚至可以说鸡肋。
但是在长久的相互配合锻炼之下，却也总是可以起到不错的效果。
而愿意接纳普通人，且氛围十分友好归途名声也因此渐渐在玩家中传开。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资质副本的出现。
当时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久的圣言教不断宣传，说这是真神的恩赐。
参与资质副本既是让新人们增加一个熟悉副本存在的机会，也能让拥有能力的玩家将在进入新手副本时就拥有足以傍身的特殊技能，减少因为意外丧生在新人时期的可能性。
并在大肆宣扬要保护所有玩家的同时，派出了大量人手去往新手副本作为引导者帮助这些新人。
新人的存活率确实被大大提高了。
紧跟着，他们在进入第二个副本后的死亡率也大大提高了。
个人技能渐渐成为了玩家们用以分辨新人们等级的工具。
归途中拥有个人技能的玩家越来越少，在副本中手足无措的普通人越来越多。
这个本就不大的组织中原本也只是一群抱团取暖的普通玩家，他们想要回家，唯一的方法就是攒够积分。
但面对一群连在副本中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的真正的普通人，他们却又成为了唯一的依靠。
老成员们身上的担子越来越大，有很多攒够了积分但是舍不得离开的老人渐渐被压垮，选择了离开。
没有足够积分的队友因为不错的能力收到了其他组织的邀请，最终也选择了离开。
有老队员在离开前告诉阎问生：“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压垮的。”
还有人说：“这是个无底洞，队长，你填不上的。”
阎问生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可是看着那些新人们茫然的，惊慌失措的脸，听到他们对自己的乞求。
他怎么也做不到丢弃。
于是他只能更加努力地去进副本，将自己得到的积分分发给队员们，希望他们能快点成长起来，早日离开这个吃人的世界。
但是随着大组织中的新人们不断地成长，副本也变得越来越难，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进入副本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老队员们一个个离开，有资质的新人们被大组织抢走，留在归途的队员们几乎只下了无法承担责任的普通人。
再之后，方玲死在了一个副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