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把手给我。”
这句话、还有两次拉住她的那双手，永远的刻在了尹欢欢心中。
尹欢欢看了眼面色紧绷的楼宴堂，又看着眼前的朝自己伸出手的人。
最终，还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乔珂用力将人拉了上来。
上次见这个女生还是一个月前。
也是乔珂第一次见她。
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月不见...竟然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胖得速度有点不正常。
就像是因为激素导致发胖一样，人都肿了起来。
也难怪楼宴堂被她坠得手臂脱臼。
随后赶来的消防员也全部都大松一口气。
连忙过来将吊在窗户外面的几个人都拉了上来。
屋子里陆陆续续挤进来很多人只。
但最激动和慌张的还是19班班主任郑芹莉。
她挤进来后看着跌坐在地面上完好无损的尹欢欢。
终于是没有绷住，抱着她大哭起来。
而尹欢欢则是双手抱膝，蜷缩在一起，目光麻木且空洞。
就像一只坏掉了的木偶，无力的坐在那里。
任由她抱着自己哭。
整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消防员看着都完好的几个人，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楼宴堂站在这个女生身后，左手还在往下流血，右臂也是一动不动。
光是看着就让人幻痛。
消防员立刻道：“赶紧叫救护车，送医院清理伤口再包扎一下！”
楼宴堂甩了甩左胳膊，身上被蹭到一些血迹，他平静道：
“没事，我心里有数。”
而旁边的乔珂则是拧眉问道：“发生什么了？”
楼宴堂眉头紧皱着摇了摇头：“不确定。”
想起他们两个刚才短暂的对话过程...
楼宴堂潜意识认为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这个女生明显是日积月累的情绪爆发出来。
所以才会有这么决绝的想法。
可能除了学校和学业的压力，还有部分家庭环境的影响。
因此，楼宴堂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被他中途拉过来的19班班主任身上。
走到她跟前，冷声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柳景林为首的校领导们也走了进来。
屋子里除了消防员们又挤进来另外一群人。
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见此，校方领导不得不分出来部分人先退出去。
以及配合消防员们做好善后工作。
而下方所有的学生和教师们看到这曲折的事态发展...
心态也随着大起大落。
最后心也放到了肚子里。
幸好...幸好都获救了！
教师们这才严厉将这些围观学生呵斥走。
并多次警告任何人不得随意瞎传，不然就处分开除！
萝卜大棒都加上了，这才把学生们都送走。
而楼上。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郑芹莉的抽泣声。
她也跌坐在了原地，惨笑一声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
柳景林沉着脸问道：
“你之前在天台上说得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芹莉低着头，声音沙哑道：
“是校园霸凌...尹欢欢一直在被同班女生们欺负...”
柳景林深吸一口气，脑子好像被人伸手给用力拧到一起似的。
头痛得不行。
他下意识地脱口问道：“这么明显的霸凌你不管吗？”
柳景林这句话引来坐在地上郑芹莉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恍惚问道：
“管？怎么管？”
郑芹莉踉跄着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朝着柳景林走去。
眼睛血红无比。
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逼问道：
“怎么管？你来告诉我，到底怎么管！？”
“你知道我管过之后结果是什么吗？”
“你知道这些孩子有多少个面孔吗？”
“你知道我们身上有多少压力吗？”
郑芹莉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嘶吼起来。
她指着前面这些校领导，讽刺道：
“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领导全部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们为什么不敢管，你们心里没数吗？”
“用我再提醒一遍教师对孩子仅有的几个权利是什么吗？”
“我们是有执法权？还是监督权？”
“哪点不合孩子心意，转天就被告到教育局，然后呢？
被那些家长们污言秽语的辱骂、恶毒的网暴、污蔑。”
郑芹莉大声吼道：“你们tmd就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吗！？”
“但凡学校给我们教师一个强劲有力的后台。
在家长无理取闹污蔑我们的时候还我们一个清白。
在教师需要的时候勇敢站出来保护我们！承担该有的责任！
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束手束脚吗？
家长埋怨我们，学校也怪我们。
夹在里边两边不是人，我能怎么办！？
我也是人！也要生活啊！
让我做圣人，你也得给我圣人的条件啊！”
在家长眼里，老师和学校是一体的。
可在学校里，普通老师永远都是那个可以随时舍弃的弃子。
明明教师才是教育的脊梁。
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哪个国家的教师混得有这么悲惨？
郑芹莉指着柳景林的手指都在颤抖着。
一字一句仿佛都在啼血：
“你们不过是谁都不想担责任，永远只会缩在后面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郑芹莉大笑两声，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收起你们那些对学生卑劣的关心，我看着恶心！”
郑芹莉这明显有些不太正常的情绪让屋子里鸦雀无声。
就连被她用手指着鼻子骂的柳景林都没敢在这个时候反驳她。
只不过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经过一通发泄后。
郑芹莉似乎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直到再次靠在了一个课桌上，这才停了下来。
她低下头，声音嘶哑道：
“报警吧，我作证，指证那些欺负尹欢欢的学生。”
楼宴堂下意识动了下右手，却反应过来自己右臂已经脱臼了。
他只能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乔珂。
然而乔珂则是眉头紧锁着，似乎在疑惑地思索着什么。
楼宴堂只能用那只看上去伤口很吓人的左臂，碰了碰似乎同样在发呆的边野肩膀。
边野回过神来，看过去。
楼宴堂轻声提醒道：
“报警。”
“奥...好，马上！”
在场所有人都是校方的人，没人愿意做第一个报警人。
那就只能边野来。
郑芹莉的这番嘶吼似乎吓到了这些校方领导。
也吓到了这些教育部门新调过来上任的人。
一时半会儿屋子里竟然没有任何人再继续说话。
只剩下边野低声打报警电话的声音。
而一直沉默的尹欢欢似乎也被班主任这番嘶吼声吓到了。
她转动着空洞的目光。
看向不远处那个颓废的身影，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了解老师的困境。
和她的处境似乎也有点像呢...
或许是有了‘共鸣’，尹欢欢挣扎着站了起来。
朝着这个给过自己为数不多‘温暖’的人走过去。
尹欢欢小声道：
“对不起郑老师，都是我的错...”
明明自己的人生就是如此稀烂，却又看不得别人受苦。
尹欢欢知道自己没救了。
看着眼前这个声音很轻的女孩子。
郑芹莉本来已经冷静下来的情绪再次不受控制起来。
她眉峰聚起，眉尾向下压去，眼底迅速涌出泪水，紧咬着牙关。
似乎想要压住自己破口而出的哭声。
可最后还是没能压下去。
郑芹莉伸手抱着这个胖胖的姑娘，一边大哭一边重复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对不起...当初我不该说那种话...”
“对不起...给了你希望，却又看它一次次被熄灭...”
“对不起...”
尹欢欢被她抱着，没有动作，只是就这么看着虚空。
泪水也是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耳边是班主任郑芹莉的道歉声音。
每一声道歉，她都可以清晰的将那个画面从自己脑中翻找出来。
[...当初不该说那句话...]
这是尹欢欢第一次去找郑芹莉的时候。
那时候的郑芹莉只是有些烦躁地反问了一句：
‘怎么光找你？别人就没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是不是你先惹对方了？’
但她还是说了那些女生一顿。
尽管后来因为告老师引来了那些人更加频繁的欺负。
但也给她换来了两天的安宁。
[...给了你希望，却又看它一次次被熄灭...]
这应该是她想换座位，但是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的时候吧？
因为没人愿意和她坐一起。
她明白的。
但她也很感谢班主任郑老师给她的关心。
在她体育课生理期不小心弄到裤子上不自知，而被那些人指着大声嘲笑的时候...
是郑老师把她的外套递给了她。
在她没有拿到生活费的时候...
是郑老师借给她200元，又借给她手机可以给家长打电话。
她一直都明白的。
随着尹欢欢的动作。
这间满是灰尘的教室里，气氛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令人窒息了而。
柳景林沉默了一会儿，走过来轻声道：
“你叫尹欢欢是吗？受到了什么不公和我说，学校一定给你做主...”
但尹欢欢只不过是目光呆滞地看了他一眼。
很快就把头垂了下去。
没有接话。
仿佛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这个反应也让柳景林感到棘手起来...
就在这时，楼宴堂终于出声提醒，说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把家长也叫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