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央倒是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疑惑的看了一眼突然沉默的封九妄。
“不好吃?”
封九妄摇头,含着甜蜜的糖块半晌才开口,
“早上你还没回答我,阿耶为你挑的夫郎没有合心意的吗?”
连央笑着歪头看向又叫会阿耶的封九妄,
“我们要在这儿谈这件事?”
雍和殿内觥筹交错,随时会出来个人,封九妄稍作沉思,便伸手握住了连央的手腕,
“我带你去个地方。”
顺手取过一旁的灯笼提着照明,脚步轻快的往前。
实则大景皇宫灯火通明,压根用不上这盏灯笼。
只是从前在南云时,连央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在夜间滋生。
那时封九妄就会提上一盏灯,抱着小连央一块儿躲避巡逻的侍卫队。
其实那盏灯更像是一个信号,有他陪着小公主,让人不必担心。
眼下看他依旧熟练的动作,连央跟在封九妄身后到底没忍住笑了一声,
“阿九哥哥。”
“嗯?”
“我们好像分开了好多年,又好像没有分开。”
走在前面的封九妄闻言轻笑,
“得多谢央央,不厌其烦的回信与我。”
起初回到大景时,封九妄心结难消。
最多一日,连央收到了足足五封信。
也因为此,南云皇宫养的信鸽越来越多,在某一日小连央看着肥肥嫩嫩的信鸽实在没忍住,还炖了一只。
她儿时空闲,阿耶说她天资聪颖,凡事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在百灵还在写国师留下的课业时,连央早早就能和小伙伴踢毽子玩儿去了。
后来这份闲暇时间便每日腾出一部分用作给封九妄写信。
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子,连央又想起了启程来到大景前,巫师给她的签。
“千里姻缘一线牵。”
纷纷扰扰的思绪很快在东宫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中打断,东宫洒扫的宫人显然一惊,封九妄随意的摆手,让他们照旧行事。
自己则是牵着连央的手进了承载他最多时光的紫宸殿。
连央好奇的在殿中瞧着,这里装了连央未曾窥探过的封九妄的另一面。
“阿九哥哥还会做风筝呀?”
紫宸殿正殿还摆着一架刚绑好筝骨,没来得及糊上风筝面的半只风筝。
封九妄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忘了,无奈的摇摇头,指了指画了一半很是威武的,猪?
“仔细想想?”
连央顺着封九妄的手指看去,看见那只红色的,威武霸气生着獠牙的大野猪,噗嗤笑出了声,
“这是我的汗血宝猪啊?”
连央稀罕的将画了一半的汗血宝猪拿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这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封九妄点头,
“近日才想起,想让你的汗血宝猪跑的比他的汗血宝马快,何不干脆让它飞起来。”
五年前,连央在障林捡回一只被迷障毒的晕头巴脑的小野猪。
本来是打算退毛下锅宰了吃,结果那生的丑的小野猪,睁开眼,一双乌溜溜可怜巴巴的眼睛硬是让连央看出几分可怜来。
正好连央打小的玩伴,国师的亲传弟子,银铃刚得了一匹小马驹,说是什么汗血宝马。
连央干脆小手一挥,封了自己的小野猪为汗血宝猪。
随着小马和小猪越长越大,小公主发现,她的汗血宝猪是一点气不争!
总是在赛跑中输给银铃的汗血宝马。
为了这事,小公主气的一顿吃了足足三碗饭,把自己撑的肚子疼。
写信给封九妄时,不出意外的提到了这件事。
当时封九妄正在与南凌交战,一时没有给连央想出好主意,等到他想到了,连央已经快乐的表示,随着小野猪被赶去放羊,而银铃的汗血宝马放不了羊,在这场宝猪和宝马的较量中,连央大获全胜!
只是连央没想到,封九妄会在许久以后还记着这件事。
“为什么,没做完它?”
连央抬了抬手中画了一半的汗血宝猪,封九妄轻笑着接过连央手中的的汗血宝猪,在位置上落座。
添水研墨,等鼻尖蘸取了饱满的颜色方才开口,
“因为,不知道你是否还需要。”
这只风筝是在半年前着手做的,恰逢连央又送了信,提及南云王给她寻的夫郎如何无趣。
起初,封九妄并不在意,却在风筝做了一半时,脑海中突然跳出个词。
不合时宜。
连央和人斗气争输赢是在五年前,年岁小,意气盛。
如今她已经谈及婚嫁,他却着手给她做这一架汗血宝猪的风筝,不是不合时宜又是什么呢?
那是封九妄第一次生出一种空落落的迷茫感。
就正如此刻,他在她带着笑意的神情前,再次落座沾墨,却依旧觉得,不知所措。
连央没过这个答案,愣了半晌才坐在封九妄身侧,捧着脸看向他,
“阿九哥哥为什么会这么问?”
封九妄顿了顿,依旧将视线落在风筝上,
“就像我这个人一样,年岁大,古板,爱说教,无趣。”
熟悉的形容词让连央神情一滞,其后古怪了起来。
这好像是她在形容阿耶给她寻的那些未来夫郎时,说的话。
“阿九哥哥不一样,年岁,也 ,不算很大啊,二十八,唔,风华正茂!”
想了想,连央继续道,
“至于古板,谁家老古板还会做风筝呀?”
“爱说教无趣那是他们自己都没本事,还妄图改变我的想法,简直可笑,阿九哥哥怎么一样,你指出我的不足,指正我的缺憾,央央从来都很感激。”
封九妄总算在连央一连串的夸赞下舒展眉眼,笑了起来。
连央不满的哼了声,
“我知道,你在笑我两套标准嘛,那你还不是一样,说那个乌姑娘娇气,做作,难伺候,哼,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比我难伺候的人!”
说着连央还挺骄傲,眼角眉梢尽是得意。
封九妄下意识开口,
“她怎么能和你相比,央央天真烂漫,聪颖过人,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话音刚落,四目相对,两人都是纷纷笑出了声。
大哥何必说二哥,彼此都是双标的很。
想到刚刚封九妄说自己,年岁大,无趣的话时,流露出的一点委屈,连央突然认真的掰过封九妄的脑袋,
“阿九哥哥,我有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看她这样,封九妄也跟着正了神情,直到连央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
噼里啪啦,封九妄猛的往后仰了一瞬,掌心猝不及防按在了一旁的锉刀上,划开一道极长的口子。
连央急忙捧起封九妄的手掌,为他止血,
“不喜欢就不喜欢吗,要这样吗?”
封九妄只觉得喉间发紧,脑中混沌一片。
许久后才艰涩的说了声,
“上一回分别,你才,六岁。”
如果他说喜欢,他是不是,太禽兽了????
连央奇怪的看了封九妄一眼,
“可我今年十六了。”
封九妄心里还是怪怪的,想说不喜欢,说不出口,想说喜欢,好像也不对。
杀伐果决的男人在此刻竟是手足无措。
连央还在认真的跟封九妄分析。
“我们并没有断了联系呀,见到如今的阿九哥哥前,我也只当阿九哥哥是哥哥。”
“但是见年了我就知道,阿九哥哥和哥哥不同。”
“你呢,现在在你眼前的我,是长大的我,你还是觉得待我和从前是一样的吗?”
封九妄沉默着,第一次感觉,自己可能,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鬼使神差的问连央,
“如果,我说是一样的,央央如何?”
连央眉心一皱,随后无所谓的摆摆手,
“如果和从前一样,那我就等回了南云,把阿耶选的那几个夫郎夫侍都纳了!”
说着还小手一摆,让封九妄看了都不知道该不该夸她一声,女中豪杰了!
他这辈子没这么气闷过,上一秒还在说喜欢他的小姑娘,下一刻就乐淘淘无所谓的说,回国纳夫侍。
酸意像新凿开的泉眼咕咚咕咚的往上冒,
“是不是打算纳一个年轻俊秀的,再纳个沉稳包容的,最好再来两个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
连央眼睛一亮,
“阿九哥哥说的,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
封九妄觉得自己快变成河豚气鼓了都!
什么犹豫什么不合适通通抛去了脑后,酸溜溜的看着连央,
“那我是什么,年老色衰还无趣的?”
连央眼儿一弯,露出个甜的不得了的笑,唇角的小梨涡漾的蜜,能将人直接溺在里头,
“若是阿九哥哥,你就是我南云唯一的皇夫。”
封九妄心里诡异的升起几分满足,唇角的笑意被连央精准捕捉,偷笑的模样灵动的很,封九妄不想如此轻易的让连央得逞吗,便故作为难的皱起眉,
“两国朝臣不会同意的。”
连央漂亮的眼睛倏然睁大,
“他们凭什么不同意,你给我做南云皇夫,我给你当大景皇后,天底下,还有比我们更相配的人吗?你让他们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出的!”
封九妄被连央有理有据的分析说的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又问她,
“那央央可想好了,两国政务如何处理?”
这可难不倒连央,小胸脯一挺得意洋洋的睨了封九妄一眼,
“我早就想好啦!”
早就想好了?
封九妄狐疑的看了一眼连央,突然打断了连央的话,
“央央当真是,今日才对我,生了心意吗?”
连央无奈的哼了一声,叉着腰,看向封九妄的眼神带着点,古怪的审视,
“阿九哥哥,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你这样自恋,我当然是早上看见阿九哥哥过去十年,没有变老,俊美更胜从前才发现,喜欢阿九哥哥啊。”
得,还是托了这张好脸的福。
说不出是什么复杂心情,封九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皮。
“阿九哥哥放心,央央不是那样肤浅的只看样貌的人。”
封九妄嗤了她一声,是,她不是这样肤浅的人,只是若他生的不好也是万万不能够的。
连央也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有说服力,顿了顿,拉着封九妄在一旁坐下,打算仔细跟他说明心意。
南云女儿,最是大胆直率,鲜少有别别扭扭的性子。
“阿九哥哥,你在犹豫什么呢?这十年,除了没见着面,我们对彼此的熟悉默契一点都不少对吗?就像这只风筝,还有阿九哥哥埋下的酒坛,十年间,我喜欢的不喜欢的,我在意的不在意的,你比阿耶知道的还清楚。”
说着,连央拿起封九妄沾满颜料的笔,一点一点给她的汗血宝猪上色,
“而且我确信,没有人会像阿九哥哥这样,将我五年前争强斗气的事记到如今。”
说着连央皱了皱小鼻子,
“也没有人可以让我为他受三十鞭。”
封九妄心中柔软一片,正如连央所说,他们之间的默契,对彼此的在意,远超时间空间。
抬手亲昵的拍了拍连央发顶,她还在继续,
“阿九哥哥不是说过,困于政务,不得清闲,等你我大婚,就逢双你跟我住南云,当我南云皇夫,你听我的,逢单咱们就住,大景,我做你的皇后,听你的!”
封九妄笑着摇头,
“丞相和国师听了你的打算,得气的胡子飞起来。”
连央嘻嘻笑着,小心的凑近封九妄,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中,猛的亲了封九妄一口,
“到时候就要阿九哥哥努力咯。”
在封九妄呆愣的表情中,连央继续小小声的嘀咕,
“阿九哥哥努努力,让我,怀个双胎,我这么聪明,阿九哥哥也不笨,我们的宝宝一定也很聪明,养几年养大了,一国丢一个,我们就可以得闲了呀!”
“咳咳咳,咳!”
封九妄被连央的话惊的猛咳不止,错愕的看着连央。
南云王这些年,到底都教了她什么!
连央看着封九妄猛的发红的耳垂,心里的小恶魔越发蠢蠢欲动,本就贴近的距离被她拉的更近,温热的吐息撒在封九妄发红的耳边,
“阿九哥哥,你怎么这么,害羞呀。”
封九妄眸色更深,俯身扣住连央的脑袋,反客为主,咬上了早就让他蠢蠢欲动的红唇。
清甜的芬芳叫窗外的月亮都羞的藏进了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