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是叫人焦头烂额的一夜。
不仅是在野外扎营的危险,还有那些伤员的病情,都是压在众人心头上的一块儿巨石。
苏衡玉很清楚,在现代已经不算危险的伤口发炎,在古代简直就是悬在伤者头顶的一把利剑。
这十个重伤之人的伤口若是发炎了,能熬过的有一半就算是上天垂怜了。
可惜如今苏衡玉他们手头上药物紧缺,能有给他们包扎的伤药,都已经是走运了,消炎药更是想都不用想。
也是在这个时候,苏衡玉才想起了青霉素。
她摸着脑袋暗恨自己从前浪费了太多时间,怎么也不曾在医学和药品上用点儿心呢?
她的懊恼在此刻丝毫没用,因为营地才刚刚收拾出来,那十个重伤患者就已经陆陆续续发起热来。
苏衡玉连忙带着严慎等人给伤员们擦拭身体,还将镖局队伍里唯一的一小瓶酒也拿来给他们擦身了。
不仅是苏衡玉,就连南豹和崔兰亭那边,也都派出了人手仔细照顾着这些伤员。
但即便众人熬了一整夜时刻不停看顾着伤员,但等到了第二日,还是有三个人的气息逐渐衰弱了下去。
这一夜众人都狠狠熬了一场,他们手头上的药品已经消耗了大半,眼看伤员们的情况越来越差,南豹实在忍不住了。
他找到了苏衡玉和崔兰亭,请求众人加快脚步,快些去官驿那边看看有没有大夫可以来救命。
苏衡玉虽然也清楚官驿不过是个让行人暂时歇脚的地方,连个普通村落都算不上,恐怕很难有大夫在。
但在这样的时刻,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于是众人很快收拾起了行囊,用苏衡玉他们特意让出来的马车拉着伤者就直奔官驿而去。
所有的伤员里,二牛的情况还算好。
他本以为苏衡玉的那个办法不过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尝试,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活了下来。
不过如今腹部的伤口还没好全,所以他也不敢随意乱动。
苏衡玉更是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说若是他能活下来,兴许能成为一个典型,把他的事迹说给大夫们听,往后像他这样的伤者,便也能有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了。
二牛将这话认真记在了心里,他不复最初受伤时的绝望,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即便他后面也发热了,但二牛却始终相信,他一定能活下来!
整个队伍因为顾忌着伤员所以行动并没有多快,但因为他们昨日距离驿站本来也不远,所以走了不到半天就到达了目的地。
来到官驿后南豹立刻找到了驻守此地的官兵,将他们昨日的遭遇说了清楚,而后请求他们帮忙给自己找个大夫来。
为此,南豹给那群官兵塞了整整一百两银子。
其中有一多半都是苏衡玉给的。
那群官兵将银两收下,为首的那个却道:“剿匪你就别想了,那黑风寨的歹人已经在此地盘踞了多年。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这边的县太爷跟人大当家都是有交情的。”
听到这里,南豹的心就凉了半截儿。
好在他听了苏衡玉的叮嘱,没将自己这伙人把那群匪徒全给杀了的事告知官兵。否则他们恐怕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我们这个小官驿里可没有大夫,不过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儿上,我倒是可以派个人去附近的府城里给你找个大夫过来,只是你恐怕要等上半日。”那收了钱的官兵到底还是答应帮忙了。
南豹闻言连忙道谢:“能有大夫就行,多谢官爷,多谢几位官爷了!”
官兵们很满意南豹的识趣,各自将银两给分了分,而后便有一个身形高壮的官兵牵了匹马跑出去,看样子是去帮南豹他们找大夫去了。
官驿这边是有客栈的,苏衡玉毫不客气地包圆了客栈如今的空房,然后首先安排了伤员们入住。
伤员们的屋子都是提前清理过的,未免里面不干净,苏衡玉还问厨房要了不少醋,在他们房间里煮了一通。
虽然不知道这能不能有效果,但做了总比不做好。
如此等了半日,那骑马出去的官兵果然带着一位抱着药箱的大夫过来了。
苏衡玉见此又让南豹给了那位官兵一笔银钱,然后才请了大夫去客栈给伤员们治病。
但即便大夫来了,也带来了药品,伤口发炎的事儿依旧不是这个时代能解决的问题。
他重新将这十人的伤口用自己的药包扎了一回,又给几个人的伤口做了处理。
最后看到二牛肚子上的伤疤,却惊讶地“咦”了一声。
苏衡玉立刻上前问:“怎么了李大夫,是二牛的伤口有什么不妥吗?”
姓李的大夫摇了摇头:“老夫只是奇怪这将伤口缝合起来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老夫从前虽然没有见过,但这办法瞧着却有些精妙。”
“这么说,这个法子可以用?”崔兰亭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李大夫摸了摸胡子道:“可以用!这样严重的伤,一般来说很难自愈,保不齐受伤第二日便会死去。可看这位小兄弟的脸色竟然比其余人都要好,便知道他如今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只要照着如今的情况继续好转下去,后面再好好休养一番,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听到李大夫的回答,苏衡玉狠狠松了口气。
她原本对这事儿就心中忐忑,生怕自己做得不对,让二牛送了命。
但当时的情况实在特殊,她只能狠下心来赌一把。
没想到自己竟然赌赢了!
此刻,不仅苏衡玉露出了笑意,就连二牛都跟着笑了起来。唯有崔兰亭在听见大夫的话后,眼神微微有了变化。
将伤员的情况都看过后,李大夫又针对各自的情况给开了药。不过他这回带来的药材不多,药箱里也都是各种伤药粉。
苏衡玉他们想要抓药,恐怕得进了昆城才行。
李大夫对着南豹等人道:“他们的情况我也无能为力,药方我已开出来了,但他们能不能活下去,也只能看他们各自的气运了。”
说完这番话,李大夫便收了诊金离开了。
而在李大夫走后的第二日,那三个情况最严重的镖师,终于在痛苦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