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天黑的时候,西藏的天空还半是清朗,苏漫到了十点就睡觉了,也是骆梓青赶她去睡的,他说,女孩子要睡美容觉。
周末的时候,苏漫记着骆梓青的鞋坏了,借口说耐克买一送一,也没人送鞋,让他报了鞋子尺码。
骆梓青一边发了自己的鞋码,一边听着阮胜璋的哭诉。
如果不是阮胜璋主动来找,骆梓青觉得自己可能都已经忘记他们是前男女友的关系了。
在这里,除了工作,就是苏漫,漫长孤夜,也只有跟苏漫的聊天,让他觉得平和幸福。
之前他已经听朋友说起,可能阮胜璋会来找他,因为她被投行高管骗了钱,已经找了不少人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按照她的骄傲,估计也不会来找自己。
此刻,她说她在拉萨机场。
这里距离拉萨机场将近500公里,开车的话,按照这种天气,没有十个小时是到不了的。
骆梓青道,“阮阮,回去吧。有什么事情,你电话里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阮胜璋这么高傲的人,握着电话哭道,“梓青,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想起当年,他追求她的时候,那记忆居然很遥远了,骆梓青道,“阮阮,你忘了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阮胜璋在电话那头哭得惨惨戚戚,骆梓青安静地听着,内心却无波无澜。
阮胜璋道,“梓青,还是你对我最好,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骆梓青对着漫天的飘雪,淡淡道,“我离你太远了,我照顾不到你,我很抱歉。”
阮胜璋仰头,擦干了眼泪,却坚持道,“我要见你。”
骆梓青叹气,他道,“阮阮,我这里真的很远,你来得也突然,我安排不出人去接你。”
阮胜璋固执道,“我就是要去见你。”
骆梓青没有回答,握着电话,却也没有挂断。
此后,阮胜璋又从拉萨坐动车到了阿则,并表示,他如果不见她,她就在阿则一直等。
骆梓青很无奈,只能跟书记查旺告了假,驱车一百多公里去阿则接她。
两个人再见面,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阮胜璋直接扑在了他怀里,而他退后一步,推开了她。
阮胜璋愕然之后问,“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骆梓青只是很平静道,“阮阮,我们已经分手了,再这样恐怕不合适。”
阮胜璋一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站在原地放声大哭。
骆梓青不能算无动于衷,他至少递了纸巾。
阮胜璋梨花带雨地问,“你能抱抱我吗?”
骆梓青摇了摇头,提过了她的箱子道,“先安顿下来吧。”
骆梓青为她安排了宾馆,这里的四星级宾馆,其实也跟招待所差不多,阮胜璋倒是不挑剔,却只是缠着他不让他走。
骆梓青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打算等阮胜璋平静一些再离开。
可阮胜璋抓着他的手,扑上来就想吻他,想证明他还爱着自己。
但以骆梓青的身手,若是他自己不愿意,阮胜璋根本碰不到他。
骆梓青避开了阮胜璋,非常冷淡地道,“阮阮,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们早就结束了。你应该记得,当时是你主动提的分手。”
阮胜璋却道,“当时是我错了,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可是梓青,我爱你啊,我还是爱你的。”
骆梓青抿着唇,不耐烦看这种反复无常的把戏。
她哪里是爱啊,她只是要给自己的未来上一份不算称心的保险而已。
骆梓青早已明白,对阮胜璋而言,自己就是个备胎。如果她有真心,不会如此这般对他,让他在朋友面前难堪。
阮胜璋仍想痴缠,骆梓青却是决绝道,“我已经放下了,希望你也是。”
阮胜璋不甘心,开始大叫了起来,忽然又说自己头晕,倒在了床上发疯。
可骆梓青很是冷漠,只是静静地看她表演。
想不到曾经那么爱自己的骆梓青会如此绝情,阮胜璋又坐了起来,她问骆梓青,“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骆梓青神情一动,坦然点头道,“是的。”
阮胜璋大哭,骆梓青无声地陪着,但始终无动于衷。
阮胜璋这么要强的人,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你爱上了谁?”
骆梓青冷漠道,“你不认识的人。”
阮胜璋不信,她问,“你是不是为了让我死心,所以编了个谎骗我的?”
骆梓青挑眉,打开手机,置顶那个人,名字叫小烂漫。
阮胜璋不解地看向他,骆梓青道,“她是沪市人,住在和平公园那里,我们两年前认识的。”
阮胜璋看着他言之凿凿地说着,扔了个枕头过来,大叫一声“骆梓青,你混蛋!”然后,整个人趴在床上,又哭了起来。
最后阮胜璋哭累了,倒在床上发呆。
骆梓青说自己还有事,必须赶回县里。
从宾馆出来,车也没油了,天也黑了,手机也没电了。
当晚,他找了陈局,在阿则那里的宿舍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急着赶回冈南,却遇到了大雨,高速路被关闭,他被困在路上,过了整整二十多个小时,才回到了冈南。
那时候,已经是次日凌晨了。
苏漫联系不上骆梓青,倒也不担心。
周一的时候,她按照往常的地址在办事处寄快递。
陈美琴从外面调解回来,看到她在寄东西,问她,“又是给你那个网友寄的?”
苏漫一边写地址一边应了。
陈美琴看到她要寄鞋子,便道,“哪儿有人礼物送鞋的?鞋同邪,不吉利。”
苏漫眨了眨眼,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说法。
不过陈美琴道,“你可以让他给你一块钱,那就相当于他买的,就破了这个不吉利了。”
苏漫挠头道,“居然还这么麻烦。”
她拿起手机给骆梓青发语音聊天,骆梓青没接,苏漫倒是有些犹豫,就对快递师傅说先不寄了。
她拿着鞋盒子从大门外走回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纪子洲送人下来,她连忙抱住盒子,快步躲开了去。
纪子洲送了人,却叫了陈美琴上去问,“刚刚苏漫在做什么?”
陈美琴一愣,其实她一直觉得纪子洲对苏漫很好,只是不知为何,最近这段时间两个人倒是避着对方。
陈美琴是个明白人,这把年纪了,男女之间那些事情,她也看得很开,于是直白地说了刚才苏漫寄东西的经过。
纪子洲面无表情地听着,她说完之后,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陈美琴出了纪子洲办公室,看到潘昇,潘昇问她,“纪主任找你?”
陈美琴点了点头,潘昇又问,“说什么了?”
陈美琴笑道,“就是上次那个调解案子的事情,问钱到了没有。”
潘昇没有起疑,陈美琴连忙又把情况跟潘昇报了报才下去。
苏漫回到办公室,下午四点多,骆梓青回复了语音过来道,“抱歉,周末有点突发情况。”
他经常这样,苏漫倒是习惯了,便道,“那天买的鞋子,陈老师说不能送鞋,要你给我一块钱算是你自己买的。”
骆梓青听完,笑了一阵道,“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放心吧,你寄的我都喜欢。”
苏漫听了,嘎嘎一笑道,“一块钱都不肯出,真是小气。”
而骆梓青想的是,送鞋不就是送履吗?履,侣,真是一个好寓意啊。
但二话不说,转了1000元给苏漫,远远超过了这双鞋的价值。
苏漫倒也不客气,收了钱,发了个跪谢老板的表情。
她欢快地再度约了快递师傅上门,把之前填的单子交给了师傅,又把鞋包好。
苏漫寄了鞋子,拍了拍手,回办公室去了。
纪子洲站在楼上,拿着杯子,看着楼下的苏漫,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如果网友之间熟悉到送鞋子,说明了什么?
他看着抽屉里的蓝牙耳机,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吧?
明知道没有结果,但眼睁睁看着失去,又如何能甘心?
纪子洲察觉到自己对苏漫的占有欲,比他想象得要多许多。
这天晚上,纪子洲陪着严伟明应酬,张琳难得也在,今天的范围很小,都是严伟明心腹,张琳借口试纪子洲对严伟明的忠心,叫其他几个相陪的,灌了纪子洲不少酒。
纪子洲心里很清楚,张琳最近对自己有些不快,也不知她从哪里听说了自己当时被举报的事情,以为他真的对李悦有意思,所以故意借口发难。
纪子洲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群起攻之。
在座这些人明着是听张琳的,要让纪子洲表忠心,可心里,却都是对纪子洲的嫉妒和不甘心。
纪子洲这么年轻就提了正处,未来前途无量,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这些人还不趁机折腾他?
好在,纪子洲喝醉之后是文醉,就是不爱说话。
严伟明也看出了他们几个人合伙起来欺负纪子洲呢,但到底是自己的爱将,一群人灌到最后,严伟明拦住了他们,说今天的量也到了,酒也不加了,就这么散了,并吩咐王老板将纪子洲安排回家。
其实纪子洲还是有几分清醒的,他等人都走后,直接去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出来之后坐在包房的沙发上,他任凭自己的感情失控,这么多日子来,第一次拨了苏漫的号码。
他看了看时间,晚上11点,很晚了,苏漫大概已经睡了。
苏漫看到纪子洲的来电,拿着手机纠结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什么,也不明白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想到给自己打电话。
然而,对他的念想从来就没有放下过,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接了电话。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是苏漫先忍不住,她问,“领导,这么晚了,有事吗?”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苏漫这样的口气,纪子洲必然已经找了借口,敷衍两句,挂了电话。
然而此刻,酒精上脑,所以他选择了任性一次,问她,“能来陪我吗?”
苏漫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露骨的话,她问,“领导,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纪子洲道,“没有,漫漫。”
漫漫。
这两个字,在他嘴边无数次,然而当众,他从来没有叫出口过。
每次听王雅楠叫,听陈美琴叫,听丛珊叫,偏偏,他自己想叫出口的,却始终未曾。
苏漫握着手机,不知该继续说什么。
纪子洲道,“我很难受,陪我去医院吧。”
苏漫立刻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要出门。
父亲苏士则正要关窗锁门,准备睡觉,看到她穿戴整齐,匆匆忙忙,连忙问,“怎么了?这么晚,去哪儿?”
苏漫扯谎道,“出了个紧急事件,要去现场。”
知道她现在干的这个条线的确会有很多突发情况,苏士则倒是没有阻拦,而是道,“如果不能回来,安顿好给我电话。”
苏漫点了点头,抓着包,换了鞋出门。
按照纪子洲发来的餐厅位置开了过去,这个点了,畅通无阻。
苏漫难得开快车,手心都是冷汗。
到餐厅楼下停了车,纪子洲已经由王老板陪着在楼下站着了。
苏漫不认识王老板,但王老板隐约猜到,这位大概就是上次庞老板踢到的铁板。
真是好清纯的一个女孩子,以前王老板就猜测过,纪子洲应该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
纪子洲看到她,有些踉跄地走过去,身上都是酒味,苏漫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忙问他没事吧?然而他摇了摇头,却又吐了。
喝醉的人,越到后面,越不清醒。
王老板酒量不济,今天也喝得不少,但他必须陪着,苏漫问他,“他这是喝了多少啊?”
王老板道,“大概三斤白酒吧。”
苏漫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三斤白酒下肚的人,居然还能站着,也是佩服。
她帮纪子洲拍着背,问他,“回家吗?”
纪子洲难得吐得毫无形象,苏漫扶着他十分担心,王老板道,“会不会酒精中毒啊。”
苏漫问,“那怎么办?”
王老板道,“送急诊吧。”
苏漫也不要王老板陪着了,一看他也是喝多的样子,自己扶着纪子洲,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一身的酒气,然而,那熟悉的雪松味道,依然让她无比心动。
把纪子洲弄上了车,第一次觉得mini真的太小了,他一个一米八的大长腿,坐着十分憋屈。
但有那么一阵,苏漫觉得纪大主任就这么窝着,着实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