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按了门铃上楼,打开门的时候,纪子洲正在烧开水,苏漫探头进来问,“这里是哪里?”
纪子洲道,“我一个朋友的房子。”
苏漫问他,“我们来是为了?”
纪子洲回答说,“增加人气。”
苏漫听着他讲冷笑话,抖了抖。
纪子洲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问她,“叫个外卖吗?”
苏漫道,“你每天在外面吃不腻吗?”
纪子洲问,“你怎么知道我每天在外面吃?”
苏漫闭嘴,不敢再说下去。
这位领导的心思,有时候挺难测的,跟他在一起,苏漫总担心一句话说得不对就得罪他。
纪子洲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苏漫惊呆了,没想到纪子洲居然还有这种隐藏技能,她问,“是用手机叫菜吗?”
纪子洲笑道,“我现在去买也可以,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重新穿了外套,苏漫连忙站起来道,“我跟你一起。”
纪子洲却说,“不行。”
苏漫不想一个人被留在这里,这让她不安,她道,“那还是叫外卖吧。”
纪子洲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在App上选叫什么外卖,苏漫选了粤菜,纪子洲问,“这么清淡?”
苏漫道,“你喝酒多,容易肠胃不好,要吃清淡的。”
他的目光深邃,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漫漫,你真会照顾人。”
苏漫为他这句话而心动,却听他接着道,“特别适合做办公室主任。”
苏漫被他勾起了期待,又失望了下去。
所以,在他心里,自己到底是他什么人呢?
这种不确定的暧昧,初试让人上瘾,多了却让人不安。
两个人在这里吃了外卖,纪子洲收了垃圾回来,看到苏漫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等他。
苏漫等着他说点什么,他却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她,然后靠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却睡着了。
苏漫先是不敢动,熬了好一会儿,才敢稍微坐直了一些身体。
她微微侧身看着他的脸,那么好看,这也是少有的能近距离看他的机会。
她忍不住想要摸一摸,才刚伸手,纪子洲的眼睛就睁开了。
他的眼神太锐利,让苏漫害怕。
苏漫慌忙收手,纪子洲却笑了笑,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所以,他们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吃个外卖?
不理解纪子洲的脑回路,但他那么高高在上,从来说一不二,更没有她讨价还价的余地,苏漫只能不情不愿,穿了外套。
纪子洲帮她扣了扣子道,“明明是个小姑娘,干嘛要穿得这么老气横秋?”
苏漫问他,“不好看吗?”
纪子洲道,“不需要刻意扮成熟,成熟了就回不去纯真了。”
所以,在他眼里,她很纯真吗?
只是一句话而已,苏漫就会浮想联翩,他总是能轻易撩拨起她的心情。
纪子洲试探着牵了她的手,苏漫低着头,内心雀跃不已,这甜蜜的情愫让人如坠云端。
纪子洲问她,“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苏漫惊喜抬头,这毫不掩饰的期待取悦了纪子洲。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明天我去你家楼下接你,是想去南浔还是同里?或者苏州。”
苏漫道,“南浔!我没去过。”
纪子洲说好。
苏漫问他,“坐动车还是开车?”
纪子洲道,“我开车吧,如果你想练练手,也可以。”
苏漫大着胆子,主动地抱住了他的腰,埋头在他怀里说好。
当她在怀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人生圆满,也是第一次,渴望永恒。
他闻着她发间的香气道,“那就说定了。”
苏漫拼命点头,小脑袋在他胸膛蹭着,可爱极了,甚至,让纪子洲生出想在这里过夜的念头。
但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他也不想伤害她。
最终,他还是理智地选择带她下楼。
苏漫大概不知道,她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
两个人各自回家,纪子洲虽然一路电话不断,但心情是愉快的,这是他提任后,很久未体会到的满足了。
次日一早,苏漫站在衣柜前,选了半天衣服,没有一件觉得满意。
这才明白,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啊,就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他面前出现,却苦恼于自己不够美丽。
纪子洲今天开着一辆红色的捷达VS5,苏漫一愣,他叫她上车。
苏漫问,“你自己的车呢?”
纪子洲道,“这车给你开上高速,擦了碰了不心疼。”
苏漫无语,“你对我的驾驶技术是多么的不信任啊?”
纪子洲笑道,“我只是对别人的避让技术不敢信任而已。”
苏漫挠头。
两个人这一路倒是很愉快,纪子洲开车,苏漫放歌,偶尔苏漫开一段,纪子洲坐副驾驶座上会提示她变道之类的情况。路上堵,她的蜗牛速度也没引来多少人的喇叭催促。
开了两个小时也就到了,这个季节,人不是很多。
其实苏漫也不敢问他,是不是当天来回。
车停在景区的停车场,下了车就开始飘雨了。
秋日的雨总是带着凉,纪子洲从车上拿了一把长柄伞,为她撑起。
江南是属于烟雨的。
秋雨点点滴滴,打在青石板的路上,天是青灰色的。
百间楼边的河面上,荡过小舟,飘起了薄雾,景致朦胧。
纪子洲牵了她的手,两个人在这座古镇闲逛。
苏漫抬头看了看他们打着的伞道,“如果是油纸伞就更好看了。”
纪子洲微微点头,收了伞,两个人就在长街廊下,靠在栏杆边看景。
南浔不如乌镇热门,所以游人不多,但是开发得很不错,有江南古色古香的雅致。
小莲庄的荷花早就谢了,剩下枯了的荷叶,孤零零地立在水面上。
苏漫看着这秋景,陡然生出了悲秋之感。
说给纪子洲听,纪子洲说她,“女孩子就是多愁善感。”然而那语气,却是宠溺的。
这种被他呵护的感觉,就像是酒酿,带着微醺和甜。
中午找了一家人很多的饭店吃了饭,江浙的口味都差不多,纪子洲说,人多的地方口味必然不差,两个人点了三个菜,最后也没吃完。
下午,雨未停,纪子洲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去辑里湖丝馆逛了一圈。
苏漫看着旗袍,纪子洲就站在那里问,“要不要试试?”
苏漫摇了摇头道,“我又不是前凸后翘的那种,穿不了。”
纪子洲看着她,那神情有些耐人寻味,他道,“喜欢就去试试。”
苏漫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业务员又不断的推销,苏漫脸皮薄,拿去试穿。
第一次穿旗袍,镜子里的自己带着一点古典而婉约的美感。
拉开试衣间的帘子出来,纪子洲抬头看她,目光有神,聚焦在她身上,带着点热烈,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纪子洲道,“好看,配一把团扇,就是画中美人。”
被他夸赞,苏漫很是羞涩,纪子洲却似乎是故意,走过来,隔着丝绸的衣服,搂住她的腰道,“嗯,别换了,就穿着吧。”
苏漫这么纯情的女孩儿,哪儿经得起他这样的撩拨,耳根都红透了。
纪子洲为她挑了团扇,问她喜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明明站在他身边,都让她欢喜得不行了。
业务员为她搭配了一款披肩和鞋,她看着纪子洲为她付账,仿佛他们是一对正常的男女朋友。
可是他身边的女孩子那么多,他也没有开口明示过,他们到底是不是那种确定的情侣关系。
然而,她又离不开他,所以她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到底算什么?
她没有问,也怕答案终究让自己失望,就是贪恋,贪恋这种时分,贪恋他在她身边,为她打伞。
穿着这样一身,苏漫走路都有些不自在,偏偏更显得含蓄,有女人味。
纪子洲带着她去听了评弹,在一家茶馆里。
两个人喝茶,坐在木质的方椅上,苏漫觉得自己的背都坐得僵硬了。
纪子洲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便道,“要不要去把衣服换下来?”
苏漫问他,“好看吗?”
纪子洲抿着茶道,“好看。”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让苏漫宁愿委屈自己,继续这么折腾着。
听了评弹,找了里面的茶室呆着,苏漫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落雨道,“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呢。”
纪子洲却道,“这样不也挺好吗?”
人生的每一次不期而遇,都是缘分,也都值得静静品味。
苏漫看着不时经过的游客,和窄小的河道上,悠然飘过的乌篷船道,“我想去坐船。”
纪子洲望着清灰的天色,说了声好。
船幽幽的飘,摇橹的船夫,早已看惯了这里的春夏秋冬,安静地撑船。
苏漫靠在椅子上,感受着小船的晃动,偷眼看纪子洲。
纪子洲本在出神,见她看过来,对着她笑了笑。
其实纪子洲真的是个不错的伴侣,至少苏漫是这么觉得的。
他满足了她全部的心愿,一点也不会不耐烦。
不熟悉他的时候,觉得他十分的高冷,难于亲近,然而真的相处,却发现他很少有说不的时候,但苏漫觉得,也许他只是觉得无所谓吧。
她问,“你的阈值是不是很低。”
纪子洲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的。”
苏漫问他,“有什么是你在意的事情吗?”
他靠在双人的木质椅子上望着她,深邃的目光注视下,苏漫咳嗽了一声道,“当我没问。”
纪子洲却道,“当然有的。”
然而要指望他再说下去,却是不太可能。
跟纪子洲在一起的时候,苏漫觉得自己大脑高度紧张,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在意,也费思量。
快五点的时候,纪子洲突然问她,“今晚可以不回去吗?”
苏漫立刻看向他,那样子,半是期待半是害怕。
纪子洲当然知道她的小脑瓜在想什么,他道,“我虽不是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郑毅那样的无耻小人。”
苏漫张了张嘴道,“你怎么知道郑毅对我做过什么?”
纪子洲叹气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是什么人,难道还需要说?”
苏漫张了张嘴,嘟囔道,“我以为你又要数落我了。”
纪子洲却温柔道,“漫漫,你很好。”
好到出淤泥而不染,所以那些人,更是看不过眼她的清高和纯真,在这样污秽的浊世之中,要保存这样一份纯粹有多难?
很难。
苏漫听着他的话语,抿着嘴,有些委屈道,“一开始是不是要把我弄去管理办?”
纪子洲笑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漫道,“就是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一直这么衰。”
纪子洲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苏漫大着胆子坐了过去,被他揽在了怀里。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闻着他的气息,心中小鹿乱撞。
纪子洲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问了,未来才更重要。”
苏漫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说话,平静了一些,纪子洲叫了声,“漫漫——”
苏漫嗯了一声。
纪子洲想说,我希望你永远天真,但,谁人又能永远天真?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就像凭冲动其实可以做出承诺,但因为觉得自己做不到,所以不愿说出来欺骗她。
两个人安静地靠在一起,都不说话,过了会儿,纪子洲起身,打算帮她披外套,苏漫拉住了他道,“我想看夜景。”
纪子洲看了她半天,看到她尴尬,却笑道,“好。”
真是喜怒难测的领导大人啊,苏漫想。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算对,而怎么做又会惹他不快。
她很怕惹他生气,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离开,将她扔在一边。
这份眷恋,短暂而不确定。
其实,今天她早有准备。
早上出来时,她已经跟父亲母亲二位报备过,自己跟朋友出去玩,来南浔,晚上如果晚就不回去了。
父母除了让她注意安全,别的事情是不会干涉的,毕竟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苏漫甚至想过,如果这一晚发生什么,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两个人穿行在充满古意的街巷之中,闻着人间烟火的气息,听着叫卖声,牵着手。
苏漫就是个孩子,好奇心很重,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想看一看,纪子洲就陪着。
两个人在一家苍蝇馆子里吃晚餐,没想到比中午那顿还美味,虽是家常味道,却十分的有滋有味。
老板强烈推荐自己酿的米酒,纪子洲问她,“你喝吗?”
苏漫点头,一脸垂涎的样子,纪子洲被她逗笑了,他道,“不能贪杯,米酒的后劲也很大。”
苏漫笑嘻嘻道,“反正我们都醉过,谁也别笑谁。”
纪子洲眼中含着笑意,无奈摇头,让老板先烫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