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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照影曲 > 第二章 双生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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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羽林卫利落答应,眼角眉梢掩饰不了无上的惶恐不安,褐羽色的头盔微微颤抖,似春日的黄莺鸟儿失去了母鸟之后,在四下跳跃,尽显浮躁不安之气。

待皇帝匆匆赶来,中宫正自生产。些微呻|吟之声难耐而饱含痛苦,断断续续自寝殿内传出,显示重重危机。

碍于事发突然,皇帝甫下朝,不过简单换一便装,头戴海水玉紫金飞龙冠;身着一件明黄九金龙明缂丝七彩祥云缎袍,袍襟下以金银线细细绣满江山水波纹,寓意江山永驻,绵延不绝;腰间系着明黄织锦白玉扣带,显出天家金玉富贵,带上垂一条刻有九龙盘绕镶赤金深朱色黄玉纹绦,模样虽小,亦绝妙精巧;龙靴上金线七彩绣九龙祥云纹图案,张牙舞爪,尽显君王威严;面容略带疲倦。

椒房殿寝殿之内,固然碧绿凿玫瑰乌梨木双面画屏后,描龙勾凤祥云纹贵妃榻上,九条赤金飞龙交错腾空,大有凌云之势,九只朱砂描赤凤衔正红牡丹破云,出尽灼人尊贵,到底隔着茜红彩绣玫瑰连珠缣丝帐,我耳畔满是清晰的痛苦呻|吟,时而压抑着流传出来,令人胆颤心惊,叫人烦燥不宁。

经御医号脉,喝下一碗安胎安神的汤药、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之后,我身子已然无恙。

得知我身孕无碍后,皇帝显见松了一口气,转而问及为何会发生此事。一番解释后,皇帝当机吩咐秦敛前去传旨,吩咐永巷令彻查此事。眼下,皇帝正于榻前望着画屏来回走动,满脸焦躁不安。

“陛下,您坐下歇一会子吧。”我上前劝道:“中宫只怕一时半刻——”

他旋即落座贵妃榻,拉了我在身旁,唉声叹气,满目担忧,语气忧愁沉重,“唉,中宫身子向来虚弱,不知此番······”

“陛下——”我依依望着皇帝,双手小巧地覆上他的手掌,劝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您且放宽心。”嘴角一抹柔美安抚的笑意。

皇帝黝黑眸亮的眼神看着我,目色饱含担忧、意外、愧疚、不安······极复杂,转瞬便起身,只顾焦急踱步。

我细细思忖起来:依中宫恩宠,诞下皇子后,自会将其他皇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届时,纵行毒害之举亦未可知。然稚奴碍于生母而身份低微,且素日少受皇帝待见,中宫多半不会将其放在眼中。若其余嫔御诞下皇子,依中宫心胸,恐怕······

念及此处,我颇为难地抚着腹部,担忧腹中孩儿的将来:我此胎若为帝姬便罢,若为皇子,只怕······

眼见内御将一盆盆热水端进、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返往复足过两个时辰,榻旁牡丹柏木小几上被换了多次热茶盏,中宫方诞下皇嗣。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顺利产下一对皇子。”悄寂无声之时,一内御疾步出帐禀告,面上稚气未脱,满是喜色。

皇帝呆愣半刻,随即直看向连珠帐,目光中满是灿烂欢欣,扬起嘴角,面容熠熠生辉。

御殿之内,从未有双龙戏珠之象发生。此番中宫可谓福泽深厚,来日定会广为传颂。

我反而落寞起来:中宫已有一双嫡子,继而便是睿成宫之位。我来日若再次得宠,她自会暗示我吹耳旁风,将‘嫡长子’改为‘皇太子’。然皇帝心思深沉,若龙颜因此大怒,只怕连我亦受冷落。若中宫当真如此打算,我该如何周旋?

我随皇帝身后欲绕过画屏时,汐霞自里头小步踱出,低着头,怀抱一对中宫早先亲绣的喜上眉梢明黄柔纱雪锦襁褓。里头亦鱼贯涌出御医,椒房殿内忽而悄寂无声。

“快,让朕瞧瞧,此乃朕一双嫡子。”皇帝欢喜之余,朗声笑出。然双手接过一瞧,嘴角便凝住笑意,一刹那僵了面容。

我亦吃惊万分,几欲昏厥——中宫诞下的一对胎儿已然毫无气息,成了一对死胎,虽然四肢俱全,体格颇为康健。

皇帝眼中的璀璨欢喜瞬间变为怒火,熊熊燃烧着,眼中冷意凝成一块寒冰,额上青筋几欲迸裂,大怒之下冲遍体颤巍巍的御医厉声质问道:“怎会如此?你们几个御医当真饭桶。好好两个孩子怎会——”言止于此,已说不下去,只一脸难堪,心痛盯着襁褓。

凤仪宫内所有人乌压压皆跪成一片。畏惧的气息似一片漆黑浓雾笼罩殿内,所有人皆被晦暗包围其中,恐惧充盈鼻腔,令人几乎窒息,胸腔极为拥挤,肋骨几欲折断,痛不欲生,令人额冒冷汗。

“陛下息怒。还请陛下赎罪,臣等已竭尽全力,然则中宫自受惊后便胎位不正,加之昏厥,无法及时拨正胎位、产下皇子,是而,是而——”为首的御医白发苍苍,皱纹满面,体形消瘦,颤巍巍伏在皇帝面前,诚惶诚恐,浑身往里缩,欲缩成一个茧,包围起来。他脖颈如枯木般瘦削,血脉突兀地蹦跳着,仿佛只需轻轻一刀,便可涌出鲜红血液,将皇帝的天雷怒火熄灭。

沉霁小心翼翼觑着皇帝面色,轻声哀戚道:“娘娘生产时精疲力竭,此刻正昏迷,还请陛下低声言语。”

皇帝只好抿了嘴,以噬人而冷酷目光盯了几位御医良久,方痛心而无奈地示意众人悄声退出,送死婴至雍和殿请法师祝祷。

离去前,秦敛转身,悄然胆怯地回禀道:“奴才听闻当时汐霞姑娘搀扶娘娘时,害娘娘摔了一跤,焉知非彼时之由。”

经此一提,我方回忆起彼时之事。见皇帝瞧自己一眼,我无奈点头。

汐霞慌张之下即刻求饶,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奴婢当时担忧娘娘,故而手足无措,还请陛下明鉴。林丽人亦可作证。”言论间,哀哀哭泣。

我心下叹息一声:我能作证又如何?依皇帝此刻的心情,不过半斤对八两,于她毫无差别罢了。

“如此内御,施以杖刑亦不为过。”皇帝瞥了汐霞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闪过一道冷酷无情的光芒。

“陛下明鉴,汐霞乃娘娘贴身内御,一时受罚,仅奴婢一人服侍娘娘只怕心力不足。何况彼时汐霞亦属担忧娘娘所致,还请陛下看在汐霞一片为主之心的份上,稍作惩治。”沉霁亦赶忙磕头如捣蒜,为汐霞求情。

“如此内御若继续服侍中宫,岂非带来无尽灾祸?中宫凤体如何能好?若她担忧便致中宫诞下死胎,那来日她欲谋害中宫,只怕中宫定死无葬身之地。”言论间,唤秦敛立时将她拖下去。

最终,汐霞被内侍拖下去,满脸觳觫惊恐。

我冷眼旁观:皇帝并非冷酷而暴虐之人,自然明白中宫向来胎气甚稳,此番诞下死胎乃黄猫所致。与其惩治汐霞,不若好生吩咐掖庭调查那只莫名出现的黄猫。今日如此作为,迁怒于汐霞,许是他气恼过度之故。

“陛下请节哀。娘娘醒来若见陛下如此言行,只怕一时忧伤过度,损伤凤体更甚。”我温温劝道。

待众人受令默然退下,自伤般哀叹一声,皇帝径直入了寝殿。此时寝殿已被整理、收拾妥当,毫无血腥之气。我亦无声随后。

皇帝落座雕和合二仙捧蝠大叶紫檀木床前,脚踩圆润大叶紫檀木踏上,望着昏昏沉睡的中宫,眼中满是疼惜,面上却又忧愁万分。

因着中宫喜爱紫色轻纱,皇帝将安南国首次进贡的三匹紫雾绡纱尽数赏赐中宫,制成这铺天盖地的轻纱帐。孰料如今竟带上了如此沉闷之压抑,令人窒息。

深红百鸟朝凤繁花织金锦被内,中宫面如圆月,尚不知苦痛,鲜血之气与被上的深红相呼应,仿佛依旧透过锦被飘出,似一缕轻烟,缠绕人身,阴魂不散,气味极淡。若企图寻找根源,则四面八方,令人无端心生畏惧。其睡相十分安详,如秋日平静的一面湖水,照进万千美景。

皇帝面上愈加不忍,望着金丝锦织珊瑚相思方纹朱雀红毯上一紫檀座掐丝珐琅麒麟耳香炉出神,眼中瞳仁深不可测,如无尽深渊,怨气似毒蛇。

我与皇帝相顾无言,唯哀恸满目。心下虽担忧不已,到底得了皇帝劝告方敢离去。

皇帝对我的不闻不问似乎从此刻起,便如冬日一片阔达结冰的湖面被打破,裂痕四处蔓延开来,将湖面之上的一整块寒冰尽数击碎,恢复了原先的恩宠,令我欢喜之余,亦有几分患得患失之感。

出了寝殿,一个拐角,我便入了凤凰殿的大门。

稚奴正练习书法,见我来了,搁下了笔,笑着跑来,招呼道:“密华姐姐,你来了。”

我面色沉重,语气沙哑,言简意赅道:“中宫方才诞下死胎。”

稚奴一怔,仿佛听不真切似的,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中宫方才诞下死胎,你这几日定要当心!”我严肃劝诫他。

“那,密华姐姐你还会来看我么?”闻言,稚奴揪住我衣袖,微带恐惧与惊慌。

“近几日恐怕不能了。待中宫身子康健些,我自会来瞧你。你这几日千万小心!”我耐心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