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娘娘,妾妃与娘娘并德妃、依丽仪四人一道入宫,可算得上是旧相识了。妾妃亦愿一力作证,她们二人绝非谋害邻倩夫人的真凶。还望娘娘明鉴。”昭贵姬一壁说着,一壁在皇后面前行三拜九叩大礼,义正言辞,毫无动摇之色。
与昭贵姬一同入宫的温妃、礼贵嫔亦为了权德妃与依丽仪行如此大礼。
眼见着数位嫔御在自己的面前行如此郑重大礼,皇后如何不晓得她们的心思,何况皇后并非双目失明,如何看不出权德妃、依丽仪她们二人何等品行,到底无奈叹出一口气,语气深沉道:“本宫何尝不知她们二人何等品行。然则永巷令如此回禀,本宫亦不得不心存疑虑,以免真凶逍遥法外,继续行伤天害理之事。此事如若不彻查清楚,严惩真凶,只怕来日受损的不止嫔御,连陛下子嗣亦会深受牵连。若非兹事体大,只怕陛下与本宫亦不会如此对待相识多年的德妃妹妹与依姐姐。”语气颇含不忍。
眼见皇后如此言论,昭贵姬固然心急如焚,到底冷静下来,双眸一转,灵机一动道:“此事说来,到底还有夕昭仪与贞贵姬被泼了一脸的脏水。”
慧妃一时醒悟过来,急忙道:“是啊。有嫌疑的,除却德妃妹妹与依姐姐,还有夕昭仪与贞贵姬呢。说来,夕昭仪初入宫不久,自然不及咱们姐妹多年的交情,一时看走了眼亦无不可。何况,夕昭仪深受皇恩然则并无所出,心怀怨恨亦无不可。遑论贞贵姬恩宠平平,自可心生妒忌。”
眼见慧妃将矛头指向她俩,夕昭仪与贞贵姬连连离座下跪,慌张忙乱道:“还望皇后娘娘明鉴,妾妃如何胆敢谋害邻倩夫人腹中之子。纵然心有不忿,暗带嫉妒,到底稚子无辜,如何叫人下得去手。还望陛下与娘娘明鉴。”
皇后深深叹出一口气,语气颇为不忍,到底碍于实情,一字一句道:“陛下亦分外为难,这才命本宫一手操办邻倩夫人小产一案。若非与四位姐妹相处多年,心下明了你们四位绝非如此人物,本宫亦不会如此为难。然则永巷令经历数月,暗中与大理寺联手详加彻查,最后查出有嫌疑的只余你们四人。何况,永巷令与大理寺一同查证,只怕这嫌疑系再清楚不过了。本宫亦难置信真凶会在你们四人之中。本宫为难,陛下更难以置信。最后查出你们之中的哪一个系真凶,只怕皆会令御殿姐妹日后难相见。届时草木皆兵,人心思变,亦有人心惶惶,相互揣测之意。”长长吁一口气,神色万分为难,叫人感同身受。
冷眼旁观了半日,我心中波涛汹涌,无视敛敏与婺藕关心切切的眼神,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深思之中,深思熟虑起来:权德妃、夕昭仪、贞贵姬、依丽仪,无论此四人之中,何人系真凶,当真叫我难以接受。我视她们为友,并无过多提防,孰料成了催命符,害我丧失一子。当日,甄中才人因着连夜为敛敏腹中之子祈福,这才被皇帝晋为美人。如此人物,如何会行这般伤天害理之事?依丽仪身处御殿多年,固然为着缪希雍一事牵连上慧妃,到底不曾损人性命。何况,相处多年,我当真看不出依丽仪有何歹毒之处。至于夕昭仪,她这般受宠,身怀六甲不过迟早之事,何必如此眼馋心热,死盯着我腹中之子?她只需好生保养玉体,指不定哪日便会诞下皇子。依着她的容貌,只怕位居太子生母之位,亦无不可。何况,她纵使要对付,何不取我的性命?即便此胎顺利产下,亦不会动摇她御殿第一宠妃的位置,她何需如此忌讳我这一胎?论及权德妃,更不必多言。我素来与她交好,数年来的交情,我还看不出她系何人物?然则永巷令与大理寺联手彻查之下,到底有着真凭实据,这才将嫌疑定在了她们四人身上。
“依着陛下的意思,本宫全权处理此事。为着永巷令、大理寺信誓旦旦,本宫不得不将你们禁足,待得来日真相大白,再放你们出来。陛下业已同意。此段时日,还请你等好生照看自己的玉体。来日,查出真凶,本宫定向陛下为你等谏言,以作今日补偿。至于德妃妹妹,膝下有两位帝姬,固然出了此事,到底还是要好生看护二位帝姬。在此期间,妹妹还是从一品帝妃,衣食无缺。”皇后觑一眼秋紫,吩咐她领进四队羽林卫,护送权德妃四人回宫,目光夹带上几分信誓旦旦的保证。
眼见尘埃落定,且无证据自证清白,她们四人只得含泪、含恨、含屈地在诸妃的注视下走出徽音殿。
慧妃、柔妃、懿妃等人意欲再劝,终究不及皇后眼中的无可奈何,只得转向敛敏、婺藕与我,期望她们二人能够对我劝说一番。眼见我对敛敏、婺藕置之不理、视若无睹,面色甚是平静,丝毫不为所动,她们只得做罢。
“为着她们四位的清白,只怕此番委屈系免不了了。”许久不曾出言的瑛妃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叫诸妃险些忘却了她。
瑛妃此刻所言,显得有几分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叫多数相信她们四人的嫔御心生几分不满。纵然此事于她并无嫌隙,到底无需如此火上浇油。她如此一番话,倒显得权德妃她们四人受此冷落系理所应当的了。
我亦不敢相信权德妃她们四人中,当真有一人系害我麟儿的真凶。到底女性本弱,为母则刚,实在不敢轻易放过。否则,来日如何面见我九泉之下的孩儿。故而慧妃等人企图借我之口为她们求情之时,我一言不发,装聋作哑。
不为别的,我若放过了她们,那来日谁来还我麟儿一个清白?
皇后显见依旧如往日那般不待见瑛妃,只冷冷瞥了一眼,便对我说道:“无论如何,此事牵涉皇嗣凋零,事关朝廷基业。纵使妹妹你意欲息事宁人,陛下与本宫亦会将此事追究到底。你且放宽心,此事本宫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真相。若当真系她们之中的一个害了皇子,陛下定不会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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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当日邻倩夫人的贵妃册礼你可曾亲眼瞧见过?”沢儿眼中几乎放出光彩来,满是憧憬之色。
我摇了摇头,径直坦言道:“我彼时虽然长大几分,到底年纪尚小,不曾得此机会前去观礼。倒是听莺月姑姑提及,此乃肃帝一朝第一位正儿八经的贵妃册礼,自然格外隆重。”
“邻倩夫人的盛宠愈加衬托出当日的婳妃之下场何等低落,可见风水轮流转一句何等精辟。”沢儿念及婳妃的劫难,不由得格外惋惜。
“你且无需挂念着此事,到底最后她不是清白得正,重回御殿,自婉贵妃之后,跻身帝妃之首——婳贵妃之位了么?”我细细安慰道:“固然这御殿之内,格外波谲云诡,到底世上还有几分公理道义在。”
“说到公理道义,姑姑,当日朱砂梅林刺客行刺一事,当真系后来的悼贵嫔所为?”沢儿眼眸一转,随即想到这一块儿去了。
我不置可否,然则言语之中却夹杂着几分否定,“彼时她不过一介顺容,如何有此等能耐策划这一切?再者,一旦东窗事发,只怕她连同九族亦会遭殃。彼时的朱顺容,固然恩宠低劣,到底有几分神志,绝不会出此下策,牵连朱氏一族。”
沢儿点点头,“姑姑你说的是。御殿之内,除了责罚,就是恩赏。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如此看来,只怕后来那一场阖宫晋封之时,可算得上是御殿之内,多年来少有的喜事了。”
“其她人且不论,若非此等喜事,只怕朱中才人尚不得晋为丽人,与一宫主位之位只一步之遥。”我点点头,应和道,随即感慨起来,“说到底还不是巽妃、温妃的晋封,如同花蕊之中散发出幽香花粉一般,在肃帝心底里掀起了一阵风,致使其她嫔御一并得了晋封。如此说来,只怕除了邻倩夫人,她们还得感激巽妃、温妃。”
“只怕如此一来,御殿之内,得益之人,皆会感激邻倩夫人的恩德了。”沢儿联想到这一层,随即啧啧惊叹起来。
我颔首作为回应,“邻倩夫人即便处于盛宠之时,依旧不忘君恩雨露理当共享才是。若非如此,只怕其她嫔御亦不得恩宠。说来并非她一力施恩于众人,而是一味地专宠,只会叫其她嫔御心生怨怼之情。正为明了此理,邻倩夫人才得以在御殿之内长年累月地存活下来。否则,只怕早早死于人心不古的阴谋诡计之下了。”
“可即便是这般恩宠依旧免不了叫人记恨,被人陷害,不得已出了御殿,往瑶华宫为国祈福二载。”沢儿叹息一声,继续道:“夕昭仪这般得宠,依旧与权德妃、贞贵姬、依丽仪一同,落了陷害邻倩夫人的嫌疑,可见她的恩宠叫御殿之内无数人心生嫉妒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