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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照影曲 > 第十八章 柔妃交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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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华、蕊儿行一礼,随即入亭内,合上帘帐。

出了流芳亭,一股冬日独有的寒风伴随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迎面吹来,令人瑟瑟发抖的同时亦清醒不少,神思愈加清明。天上下起了纷飞如羽的雪花,轻飘飘落在我与敛敏的肩膀之上,愈加衬得我俩披着的大红羽缎披风如鲜血一般闪耀着纯净鲜艳的色泽,堪称一滴滴血珠汇集而成,散发着血腥之气,犹如冬日暖阁里头,夜间点燃的河阳花烛,那种鲜红的泪珠一滴滴落下,直叫人心头悲愁。

脚踩着地上薄薄一层积雪,随着步履的前行,伴随着一步一个的‘嗒嗒’声,流下一道道足印,昭示着我俩前行的路途,终结于绿玉谷。此刻,绿玉谷已然百花凋零,到底弥漫出一股凄凉哀婉的气息,故而叫人心头愁绪之间,颇有一种凄美之感。

绿玉谷以春末之时,满园的豆绿牡丹而得名,故有此称。据传,豆绿牡丹系百花仙子头上的玉簪所变,故而亦有绿玉簪之称。当日,黄猫诡异现身闹事,令琅贵妃受惊生产,诞下一对死胎之事至今叫我惶惶不可终日。如今,眼前这般萧条落嗦的景象,愈加令我想起当日那只黄猫现身的鬼祟与时机之及时:幕后真凶一日未被捉住,只怕御殿之内依旧有嫔御深受其害。

只可惜自此事之后,御殿之内再无鬼祟之事发生。如此一来,倒叫人松懈下来,不复警惕之心。

柔妃此时恰恰待在茧凰亭内,安静地盯着飞雪漫天,不发一语,歪在贵妃榻上,身下铺着一块蔷薇紫织金云锦,怀中抱着一只粟玉芯苏绣夹纱软枕,身边只霓衣一人静悄悄随侍在侧,仿佛一位寻常的低阶嫔御,毫无妃位尊荣。

站在不远处,我与敛敏对视一眼,见她愣愣盯着亭外的飞雪出神,不忍打搅,到底对视了一眼,静候良久方走上前,和乐悦耳道:“姐姐好兴致。”一壁入内一壁招呼道,打断了柔妃的沉思。

“谁?”一时猛然回过神来,直起身来,眼见着我与敛敏入内,柔妃忙起身行礼,“参见婉长贵妃与贤妃。”

我与敛敏从容落座榻前,关切地看着她,悠闲自在地示意她无须多礼,微带歉疚道:“姐姐只管歪着就是。我与敏姐姐一同前来,倒叨扰了姐姐赏雪景。”

“哪里。婉长贵妃说的哪里话。”柔妃垂下如羽的睫毛,仿佛一对春燕利落的翅膀,带着几分雷霆之怒,似乎含了一分的毅然决然,显出几分坚毅之色。

柔妃自从多次小产以致难以有孕之后,我总觉得她身上时刻散发出落寞与自怨自艾的气韵,叫人不得不心生怜惜之情。此刻眼见她如此,只觉她变了几分,不再系当日安静恬默地修补舞曲的素昭媛,反而多了几分争宠好胜之心,令人不由得啧啧感叹。

敛敏见得此状,仿佛亦与我同感,不由得笑道:“柔姐姐方才念着何事,竟瞧着这漫天飞雪如此出神?不妨说出来,咱们姐妹亦好互相商议。”

我点点头,应和道:“方才看姐姐出神。我与敏姐姐都走到茧凰亭外一步之遥,姐姐亦不曾察觉。说来姐姐身边的霓衣亦如此。难不成姐姐有要事在身,难以分辨?”

“倒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妾妃一心思量着无能为陛下诞育皇嗣。长贵妃与贤妃娘娘已然承欢膝下,着实叫妾妃艳羡不已。如今,嘉慎公主已然下降,来日便会系嘉敏公主。不日,婉长贵妃与贤妃娘娘便会被称为外祖母与祖母,说来实在叫妾妃羡慕不已。”柔妃的声调温柔且柔和,一字一句,固然面容不露分毫,到底眼底的失落与哀愁泄露了她死气沉沉的心思。

听罢,我平然一笑,柔和安慰道:“姐姐歌舞才情过人,想来为着修补《霓裳羽衣舞曲》之功,上天亦会给姐姐一个孩儿,以慰劳姐姐慈母之心。如今,魏庶人与瑛妃等恶人已然受到严惩,御殿之内亦有德善如皇后一手统辖,可见御殿之内不正之风逐日消弭殆尽,不复当日。想来今冬之始,便是姐姐恩宠加身之日,子嗣绵延之时。”

敛敏附和道:嘴角微笑如三月春风,“依妹妹你的心地,只怕来日之福数不胜数。届时诞育的子嗣只怕会叫妹妹你抱不过来呢。”

一番话,到底不曾叫柔妃展露笑颜,愈加衬得她心思深重,纵连呼吸亦带上了几分压抑的沉重,只一味地看着亭外愈加茂密雪白的飞雪,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压抑与痛苦,良久之后,背对着我俩,神色犹豫不决而语气断断续续,满脸失望道:“娘娘既如此说,妾妃倒不若与二位娘娘交个底。”

“交底?”我与敛敏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费了些功夫,吐出长长一口无边无际的沉重气息,整理好思绪神志,柔妃才转过头来,对吾等微微一笑,“妾妃出身素氏家族,固然为着有几位族人科考之中独占鳌头,到底不如钱氏一族这般尊贵,故而妾妃自幼受训习得歌舞之艺,以待来日占据御殿一席之地。正为如此,当日魏庶人才特地挑中妾妃。”说着,看了看我们,等待回应。

我与敛敏点点头,应和道:“此事我知晓。”

“如今,为着妾妃身居正二品妃位,地位优越而恩宠无减,族人纵超越南阳侯、常山侯、彭城侯、武安侯四位侯爵与恪靖伯、肃毅伯、诚嘉伯、英勇伯四位伯爵,到底不及手握大权的皇后族人。妾妃族人素来以文人着称,如此一来,更不及手握军权的婳贵妃一族。”言及于此,柔妃吐出长长一口哀凉之气,面容仿佛春日落英缤纷的杏花,白茫茫一片,胜似冬日雪花,充斥眼前,叫人心生惋惜之情。

顿了顿,恢复了心神,柔妃徐徐道,嘴角一抹无奈的笑意,“自入宫以来,纵使有当日的琽贵嫔扶持,妾妃到底明白其实各有所图,她并非真心待妾妃。加之妾妃始终无福诞育皇嗣而年岁日久,恩宠日消,实在如履薄冰。若非为着一心振奋素氏一族,只怕妾妃早早自暴自弃,如何苟延残喘至今日。”说着,眼眶之中再也支撑不起两颗豆大的泪珠,滑落下来,于洁白胜雪的面颊之上形成两道泪痕。

如履薄冰、色衰爱弛八个字何尝不是我与敛敏的下场。然则我有长贵妃的尊荣,敛敏亦诞下一子,我俩来日自然安稳度日。如柔妃这般,随着年华渐长,色衰爱弛,恩宠消退,再无子嗣傍身,出路自然难以维持。我俩不由得暗中唏嘘一声,默不吭声。

挂在耳垂上的一对金镶羊脂白玉杏花琢天云七宝耳坠乃皇帝当日钦赐开国高祖与嫡后昭太高后的定情信物,此刻装饰在柔妃的面容之上,加以点缀,其色泽如同素白锦缎之上的一堆纯净洁白的棉线,分不出彼此,直叫人觉得如亭外的冰雪那般寒凉,令人遍体一耸,犹如寒风吹来,提神醒脑,“常山侯乃吴中才人生父,因吴中才人恩宠优渥,这才升为四侯之一的常山侯,地位远在肃毅伯之上。肃毅伯乃仲娙娥生父,世袭伯爵之位,地位却远不如常山侯,可见家族势力早早衰败。若非如此,只怕他亦不会牺牲亲女入宫争宠以振家声。如今瞧着仲娙娥,妾妃只觉瞧着当日的自己。眼下妾妃固然身居正二品妃位,只怕到底排不上用场。固然身负歌舞才情,有修补之功,到底如过眼云烟。妾妃家中早先来了一封家书,直言家中不过些微才情出色的女子,纵使送选入宫,到底不及妾妃天赋,素氏一族还是要看妾妃的能耐。”嘴角飞扬出一抹无奈而悲凉的笑意,只注视着面前纷纷落下的雪景,满脸无奈而凄婉,“这世间上的事,若桩桩件件皆如这冬日新雪一般澄澈便好了。如今,我竟已为一颗弃子。”末了,一股无限的哀凉泛滥出她姣好的面容。

“哪里的话。姐姐你也忒灰心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到底有一分庆幸:幸而家中再无亲眷,族中并无人视我为荣华富贵的工具。不然,只怕我亦落得柔妃这般下场。

敛敏眼中流露出一波感同身受的悲凉,“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然则你切勿万般沮丧。纵不为舞乐修补之功,到底数年下来,你在陛下心中尚有几分地位可言,何必如此轻视自己。至于子嗣,此事还得看天意。我亦过了多年才一朝有孕。至于清歌,更不必说。终究御医亲口所言,你到底还是能诞育皇嗣的。你自己要看得开才是。”眼神柔和中带着安慰,分外和善。

我耐心劝慰道:“姐姐你曾亲得陛下赏赐的绝世瑰宝——六宝云母屏风并这对耳坠,可见你在陛下心目中非常人可比。你这般言论,当真自轻自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