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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照影曲 > 第三十四章 广陵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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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昭仪颇为赞同,到底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咱们大楚历来事死如事生。不知皇后娘娘可想好了如何操办怀贵嫔的丧仪?此事若办不好,便会如昭贵姬所言,非但失了咱们大楚御殿的颜面,亦会叫东项国主面上难堪。”

夕昭仪动辄提及怀贵嫔丧仪之事,固然不甚妥当,亦叫人格外扫兴,到底系当前一等一的大事,牵扯进两国颜面,兹事体大,故而皇后深深思量一番之后,随即道:“怀贵嫔出身东项,为了东项的颜面,咱们自然不能草率了事。然则陛下早早吩咐,既如此,不若按妃位之礼行丧仪规格,由帝妃四人主持。如今临近年下,固然尸身不易腐坏,到底丧期不宜过长,妨碍了新春庆贺,棺椁不若先停置雍和殿,命广孝法师领着中僧侣行三日祝祷祈福,以代三年之丧。御殿内所有嫔御皆需前去哀悼。待到祝祷祈福满三日后,棺椁送去瑶华宫,由众比丘尼祈福祝祷、早生极乐。如此,也就补全了怀贵嫔生前不曾有过的体面,更了了众姐妹素日要好往来的一番怜惜心思,亦叫陛下对东项国主有一个好交代。”

“娘娘好主意。如此一来,既给足了东项国主的颜面,亦兼顾了怀贵嫔的体面,更不妨碍咱们庆贺新春。”温妃、慧妃连连点头,称赞道。

夕昭仪此时方露出微笑之色,起身行大礼,对皇后朗声道:“妾妃往日与怀贵嫔最为亲密。今日见得皇后娘娘如此看重怀贵嫔的身后事,心中深感皇后仁德之心,统辖御殿行事方圆兼备,还请皇后娘娘受妾妃一礼。”说着,深深磕头伏地,神情庄重,颇有当日琅贵妃位主中宫的气概。

诸妃一时听闻夕昭仪竟与怀贵嫔生前素来要好,纷纷面露恍然大悟之色,不禁面面相觑,口中议论道:“原来夕昭仪竟与怀贵嫔生前如此要好。素日里倒不见得。怀贵嫔在世之时,咱们从不见夕昭仪与怀贵嫔走得亲密,今日怀贵嫔仙逝,夕昭仪才道出此事,可见夕昭仪平日里瞒着咱们呢。今时今日可算是看出来夕昭仪的心思了。”语调之中固然诧异,亦显出十分的古怪与心口不一。

皇后亦面露疑惑之色,问道:“平日里本宫从不见你与怀贵嫔相处亲密,今日听你这话,倒叫本宫有几分不解了。”

皇后此言,道出了在座绝大多数嫔御的疑惑。

夕昭仪一时之间,面上流露出动容之情,跪在地上朗朗道:“怀贵嫔生前品行温柔沉静,一如当日的昭敬敏长贵妃,妾妃喜爱其性情,与之相处甚欢。然则怀贵嫔到底心头芥蒂,唯恐被人嘲讽趋炎附势,故而与妾妃相处之时,不欲叫她人知晓。故而妾妃与怀贵嫔相处多年,来往多次,皆无人知晓。”

“原来夕昭仪与怀贵嫔生前还有此等情节。”折淑妃、权德妃点点头,一脸了然。

容贵姬、宁贵姬诧异问道:“不知昭仪娘娘素日与怀贵嫔于何处见面?照娘娘今日所言,想来自不会在仙居殿。说起来,初入宫那会儿,妾妃二人倒曾瞧见娘娘往袭芳舍做客几回。”

“本宫当日有幸受邀前往袭芳舍做客。入内之后,眼见庭院之内,放眼望去,皆系芬芳扑鼻、萦绕鼻下的茉莉花,当真为之喝彩。”追忆往事,夕昭仪赞不绝口,仿佛依旧身处当日境况之中,茉莉芬芳可谓铺天盖地,将小小一座袭芳舍尽数包裹其中,散发着彻头彻尾的浓郁香气。

贞贵姬不禁感慨起来,啧啧称赞道:“当日,妾妃亦曾受邀前往袭芳舍。那儿的茉莉花只怕只此唯一、绝无仅有。怀贵嫔栽培茉莉花的手艺如今想来,世间无人再出其右。”

“茉莉花原出波斯,开在盛夏之夜,堪称人间第一香。其翠叶光如耀,犹如冰葩淡不妆。其花朵洁白玉润,其香气清婉柔淑,与怀贵嫔倒着实符合。”昭贵姬不由得赞叹道。

“茉莉花虽无艳态惊群,但玫瑰之甜郁、梅花之馨香、兰花之幽远、玉兰之清雅,莫不兼而有之,着实配得上怀贵嫔之品格了。”贞贵姬念及往事,目光漂浮起来,仿佛透过日光看到了往昔怀贵嫔美丽的姿容。

“贞贵姬素来喜爱茉莉,想必当日与怀贵嫔亦有几分知己、惺惺相惜之情。”皇后见状,不由地瞧着贞贵姬。

贞贵姬回过神来,颔首低眉道:“娘娘体察入微。妾妃自幼便喜爱茉莉之香,扑鼻而悠远。”

“说来,茉莉之花‘淡雅轻盈香韵远,君子世人品更夸’,与贞贵姬倒配得上。”敛敏温和瞧着贞贵姬,口中夸赞道。

“贤妃娘娘谬赞了。”贞贵姬客气道。

皇后见得敛敏如此和气,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转而问道:“广陵公前几日似乎抱恙在身,不知贤妃妹妹你可收到消息了?”

敛敏颔首感激,一脸坦然道:“谢皇后娘娘关怀。妾妃父亲前几日提及此事,只说病症早早出现,请得名医治疗,如今已然好转许多,想来不日便可痊愈。”

“如此便好。广陵公乃钱氏一族中出生尊贵之人,自幼才华横溢。即便先帝在世之时,亦时不时夸赞乃一代才子。如今更可看出他用情极深,只怕大楚国内无数女子皆视为嫁得良婿的标榜。若非情势所逼,本宫亦颇为艳羡贤妃你生母之福:得一有心人,至死不相离。”说着,脸上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在座诸妃眼见着皇后如此言论,心底亦有几分赞同,到底明了实情,心知自己无福消受,只好一个个应和着,“娘娘所言极是。然则咱们已然身处御殿之内、充作陛下嫔御,到底还是安分守己得好。何况,广陵公夫人只怕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这才遇着广陵公这般人物。”说着,看向敛敏,奉承道:“说来,有父母如此,终究是贤妃娘娘有福气。”

是日,敛敏含笑收下恭贺。孰料世事无常。然则数月之后,宫外忽而传来广陵公与广陵公夫人一同离世的消息。

蕊儿眼见敛敏一收到家书,拆开之后,不过寥寥数眼,随即心痛至极,昏倒在地,惹得兰池宫所有宫人一时皆不知所措,便急忙前来长乐宫回禀。我一收到消息,随即吩咐凌合去通知婺藕,自己先行一步前往兰池宫。

跨过仪门,尚未步入里头,只见宫人们早已忙作一团,哭哭啼啼,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暗示倚华领着蕊儿与茗儿,安排好诸多宫人的职责,自己径直入内,往寝殿里头走去。一入寝殿,只见敛敏安稳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身上盖着柔软的云丝罗衾,面色安详。

婺藕看了看我,我只示意她切勿轻举妄动,待敛敏醒来再作打算,一壁落座床边,心里头思忖着待敛敏醒来之后,如何安慰她才好。

是日乃六月初十,正值初夏时分,日头毒辣、天气炎热之际,为着帝妃之尊,云光殿内摆满了六尚二十四司的女官为了奉承敛敏这位贤妃娘娘而特意送来并雕刻成吉祥如意图案的冰块,用风轮扇着,在隔绝日光的殿内愈加显得蕴静生凉。加之寝殿内外有一扇凉玉珠子串成的帘子隔开,里头与外头更是天壤之别。

如此清凉之地,到底叫我一番思索出了满头大汗。我一壁思索着届时该如何安慰敛敏,届时又念着她一朝之间父母双亡,教人如何一时之间坦然接受。纵使系我,遇上了此等事件,到底心神动乱悲苦不能自己······

眼见着敛敏昏昏沉睡着,外头的宫人听着倚华与蕊儿、茗儿的安排,小心翼翼而安静地做着本分之事。我与婺藕守在敛敏床边,面面相觑,不知待她醒来之后该如何开口。

时光转瞬即逝,待到黄昏之色降临,用过一些冰镇的银耳莲子羹,敛敏忽地发出一声呻吟,悠悠醒转过来。

“姐姐,你醒了。”我赶忙上前,小心扶她坐在床上,安稳地拉过枕头在她背后,取出丝缎锦帕,轻轻替她拭去额上的几颗冷汗。

“清歌,你怎么——”眼见我突兀地出现在此地,一时困惑起来,又忽而醒悟过来,微微一愣,敛敏似是想起自己沦为父母双亡的孤儿一事,眼中浮上浓浓一缕悲痛欲绝,随即闭口不提,只一味地低眉沮丧,哀痛垂泪,遍体生出失落与心痛之情。

“姐姐,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日,不过来得早晚而已。你若过分忧心,只怕广陵公他们夫妻二人在天之灵亦不得安息。咱们还是得好生过咱们的日子才是。”说着,我眼瞅着一旁默不吭声的婺藕手持锦帕,轻柔地替敛敏擦去脸颊两边留下的两道清澈的泪痕,面色万般心疼。

敛敏的泪珠被无数次拭去,又无数次流下,眼见她愈加难过,逐渐发出微微啜泣的声音,婺藕面色凝正道:“敏姐姐,你可还记得我当日与你所言之语?我娘自嫁入申家以来,上侍姑婆,下待家仆,无不和颜悦色,任人唯德。合族上下无不称赞我娘亲治家有道,管家有方。纵使贤德如此,她到底逃不过红颜薄命四字。我娘死后那段时日,我日日怀念她在世之时的场景。可惜,无论我如何思念,她都不会回来了。每次我与姐姐婺菱提及娘亲在世之时的诸多事宜,皆痛哭流涕不已。我爹看到了,只会叫我俩愈加难过心碎。然则这日子到底还是要过下去的。斯人已逝,咱们幸存下来的人若不好生过日子,只怕叫地下人亦心有不安。想来若是广陵公夫人还在,只怕定不愿看到你这般寻死觅活的模样。”婺藕循循善诱,不似往日那般鲁莽,可见申伯母之死教会了她如何坚强面对将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