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如奔雷,利剑似冰雪。
摘下头盔的骑士们狂笑着向前冲锋,不顾自己正离幽冥越来越近。
迎着远行的西风,魔物的稀疏的后阵已经近在眼前。托拜亚斯挥下长剑,血刀飚飞中,愚蠢魔物的狗头已经高高飞起。
救赎骑士长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满脸惊愕的头颅,然后高向天举起。
“诸君,鲜血为酒,共饮此杯!”
腥臭的热血当头浇下灌入喉咙,昨日夺魁的冠军骑士甩开断首,嚎叫着杀入敌阵。
如同热刀切油,骑士们组成锥形锋矢瞬间刺入了魔物群中。
“死吧!”
红男爵竭尽身体里的最后力量把右侧的狗头人劈成两片,然后左手提起另一头惊惶失措的亚人逃兵,直接将其脖颈捏断。
哪怕是已经油尽灯枯的完美骑士也将自己的长剑向外伸展,利用马速将右边的敌人剖开。
高塔之上,克莱恩·范海辛沉默的望着自己深入敌阵的亲子,望着他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一点一点的为这座城市流干鲜血。
来自翡冷翠的医院骑士埃尔维斯·普莱斯利眼中依然是不变的狂热。凶悍的斧枪被他死命的砍入了巨蟒波浪蛇行的身体,马匹拖行之下,狭长的创口被撕扯出来。
嗜血的战士立下了死志,将这片被血肉浇灌的沃土作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医院骑士死命的用战靴后方的马刺刺激身下口吐白沫的战马,肚腹间鲜血淋漓的马儿嘶鸣着,顶着自己天性里的恐惧,奔向了前方立起半身的蟒蛇。
被激怒的魔物身躯电射,尖利的蛇牙撕裂狂风,一口咬在了埃尔维斯的腰身之上。
坚硬的金属如同脆弱的纸张,被瞬间扭曲洞穿。人体被巨蟒提入空中,他的身下,与伙伴分开的战马再也无力奔行,翻滚着死在了尘土之中。
“今日战死沙场,吾夙愿得偿矣!”
依然骄狂的遗言里,医院骑士用自己的匕首捅入了魔物的眼睛。
“托拜亚斯,这一场,是我胜了!”
被剧痛刺激发狂的蟒蛇翻滚起来,撕咬之下,骑士的身躯断成了两节。
热血飘洒,在地上写下了他的墓志铭。
苟且至今的流浪剑客风凉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自出城起,一位位同伴的离去将他的钢铁面具逐渐撕裂。此刻,盛怒如同火山爆发,刺目的蓝色电流在他的身上闪烁,将空气映的色变。
“挡我者死!”
雷电轰鸣着引爆,将骑士的头盔劈成两半,露出脸庞的风凉双手虚握,狂野的电光仿佛被顷刻驯服,流转着化作了两把湛蓝的大剑。
雷系咒术—元素武器。
细微的电芒在他身下的战马上流转,蜂鸣声中,流浪剑客超过托拜亚斯,冲在了阵线的首位。
“雷系咒术—雷走。”
高喝声中,明亮的符文在空中显出身形,然后有数道电流自马蹄导入大地,瞬间将前方的数十头狗头人麻痹倒地。
“雷系咒术—闪电护盾。”
空气被闪电击穿,浓郁的青草香味弥散开来;然后,所有跟在风凉后方的二十名骑士身上都闪烁起了奔腾的电流,将所有接触的魔物痉挛着弹飞。
乌云笼罩之下,城墙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身处于魔物包围之中的骑士残军。炽白的雷光仿佛是他们的骑枪与铠甲,将所有敢于挡在身前的障碍都击的粉碎。
仅存的数百名人类士兵都已经精疲力竭;然而远处如天罚一般的闪电让他们再次振作,从自己的筋骨里压榨出些许力量,与那数头亦已遍体鳞伤的亚龙继续搏斗。
血战至衣衫褴褛的哈格终于杀死了面前最后的一头巨蜥。意识模糊的猎魔人坐倒在地,他大腿上本已合拢的创口上,灼痛愈来愈剧烈。
魔药的力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消退了。
越是熟练的猎魔人越能够控制体内的魔药力量,纯熟之后,甚至能够自由控制药力的持续时间。但在今天,哪怕是这些两大家族中的精锐力量不计后果的延长身体中药剂的效力,也再无以为继了。
战场之后,沼泽之王是如此的愉悦。
它安静的欣赏着逐渐进入尾声的战局;眼看着自己派出的所有双足飞龙都被击落杀死;眼看着城内的人类即将把所有的巨蜥全部肃清;眼看着神武的莫宁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浪潮碾碎。
就在离它数百米的前方,骑士们驾驭着闪电不断的推进,奏响了战歌的最终章。
许德拉居然笑了起来。
表演越是接近尾声,巨兽越是兴奋。
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场了。
浑身浴血、伤痕遍布的安德罗妮死命的踹开将自己扑倒在地的巨蜥,她起身捡起身边的断剑,便打算上前将魔物格杀。
但突如其来的虚弱却将她击倒。
狼人与蝎狮的力量消退了。
单膝跪地的徒弟小姐甚至无法再握住右手的断剑。对于魔药控制还不熟练的安妮来说,如此透支两瓶魔药的力量,为她的身体加满了负荷。
在死神镰刀下脱身的巨蜥翻过身体,狰狞的展示着自己带血的利齿。六足发力,魔物朝着人类的脖颈直索而来。
“滚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侧面扑来,将跃起的沼泽骑兵狠狠撞开。
是维米尔。
多处挂彩的骑士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骑士盾,右手中的单手剑也处处卷刃。面对魔物恼羞成怒的反扑,狼骑士来不及躲闪,只得将自己的左拳赛入巨蜥的血盆大口。
利齿咬合,臂甲被轻松的穿透,来自矮沼泽的猛毒已经注入维米尔的手臂。
“啊!”
怒吼声中,狼骑士将右手单手剑直直惯入敌人的心脏,然后抽剑曲臂,用一道猩红的剑光,齐肘斩下了自己的左臂。
鲜血自创口狂喷而出,格毙对手的骑士紧握着自己左臂跪倒在了地上。
维米尔死命的呼吸着,然而动脉中迅速蔓延的刺痛让他无法再挺直身体,只得躺倒在了地上。
“维米尔叔叔!”
安妮甩开右手的断剑,四肢着地爬到了他的身边。
在血与火中茁壮成长的少女已经知晓哭泣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此刻,她任由汹涌的泪水在她被泥灰弄脏的圆脸上淌出一条洁白的河床,用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攥紧骑士的左上臂。
在她的努力之下,鲜血被止住了。
“别哭,小安妮。我今天杀了三头六脚怪物,已经够本了。”
维米尔轻声安慰道。
但是安妮拒绝接受狼骑士话语中的暗示。
“不,叔叔,你会没事的!你看,血已经止住了!”
“哈哈,不用瞎忙活啦。我若是刚刚先砍自己,再砍那怪物,可能还有救。”
维米尔的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身中剧毒的他已经逐渐窒息。
“不!”
绝望撕破了她本应清脆的喉音。
“老师!你在哪儿啊,老师!”
无助的小姑娘高喊起来,最后的时刻,她只想抓住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依靠。
然而,无人应答。
天幕下,安德罗妮亲自付出了成长的第一份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