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红毛比乔琳大个三四岁的样子，但是乔琳看不起他，因为他一张嘴，就充分暴露了自己的幼稚，这么小心眼的人，难怪成不了大器。
乔琳只想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又为他污蔑哥哥而生气。人家R先生那样久经商场的老狐狸，根本就不会把这样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可能一转身，跟别人打声招呼，就把关红毛的话给忘干净了。
即便如此，乔琳还是笑着说道：“复仇者联盟也很擅长打架，尤其是面对邪恶势力的时候，我的哥哥和朋友们也是如此。关先生很幸运，因为见到我哥哥行侠仗义的人并不多。”
关红毛听懂了，顿时便急了起来，奈何英语没有乔琳说得流畅，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句“事实不是那样的”，像是在警察面前狡辩的小学生。
R先生应该听明白了，爽朗地笑了笑，说了句“听起来十分有趣”，便示意乔琳离开。乔琳心领神会，飞快地问了关红毛一句：“你知道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听起来很有意思’吗？切，我听得懂。”
乔琳笑着摇了摇头：“非也，它确切的意思只有两个字！”
“什么？！”
“呵呵。”
乔琳潇洒离去，而关红毛很暴躁，这丫头片子果然跟她哥哥一样惹人讨厌。
那天是活动的最后一天，所有赛程都结束了，乔琳几乎固定在了采访区，为R先生和他的队员们做翻译。几番采访结束后，她才有时间看手机，魏成林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比赛果然没意思，再也不来了。”
“只有DOTA2，或者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那样级别的才值得我出席。”
“老子今天穿着羽绒服来了，跟个黑熊一样，还有好多人拍我，丢死人了。”
“哼，都怪你！”
乔琳没工夫回复这个死傲娇，把手机装进了口袋里，想去跟R先生告个别。结果，魏成林又发来一条微信：“难得沾你一次光，待会儿结束了，我还是请你吃顿好吃的吧！”
乔琳依旧没理他，先跟R先生说了很多感谢的话。R先生说，所有活动都结束了，主办方邀请他们一起喝酒，不知乔琳是否愿意同行？对于多出来的工作时间，他们愿意支付酬劳。
这些情况乔琳早就预想到了，这些活动所谓的“结束”，其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喝，不到半夜基本上是不会结束的，乔琳很是头痛。不过一想到这位R先生人品不错，彬彬有礼，乔琳还是答应了继续为他做翻译。
他们来到了会场附近的一个酒吧，乔琳很谨慎地点了一杯果汁。某位老总模样的人当即说道：“人人都喝酒，就你一人喝果汁，多没劲！换了换了，喝度数低的也没事。”
乔琳规规矩矩地坐着，拘谨地说道：“我还得工作呢，要是喝多了，翻译不到位，那就坏事了。”
他们几个高层英语大多不错，需要乔琳翻译的部分很少。在这种场合下，如果乔琳表现得热情一些，把气氛活跃起来，那些大佬们会对她的印象更加深刻。但乔琳一到这种地方，就特别老实，除了翻译，几乎一句话都不多说，实在是沉闷得让人乏味。
不过，据说这样能保护好自己，乔琳就决定继续乏味下去。
饮品都端上来之后，R先生跟几位高层相谈甚欢，乔琳终于有时间去了趟卫生间。几个小时前补的妆全都淡了，她的脸看起来更加寡淡了，嗓子也疼。唉，干哪一行都不容易，赚钱都不容易。
乔琳正在补妆，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乔琳抬头一看，不由得怔住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不正是好久不见的田淼吗？
田淼示意女伴不要进来，她走近一些，笑道：“听我表哥说，他在活动现场遇见了你，还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看到你了。”
听田淼的意思，她应该是跟她表哥一起来的。刚才关红毛没有跟来，乔琳还挺庆幸的，谁知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让人头大。
田淼若无其事地拿出了她的化妆包，也对着镜子补起妆来，问道：“孙瑞阳还好吗？”
乔琳不想跟她说话，把东西全都装好，便打算出去。田淼笑嘻嘻地说道：“怎么着？是不是过得很悲惨，不忍心跟我说啊？”
“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对别人的看法没兴趣。倒是你，喋喋不休地追问，是不是还在担心被他抓住什么把柄啊？”
果然伶牙俐齿，田淼愤愤地想，强笑道：“他都被发配到那种地方去了，我还担心什么呢？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人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会翻大跟头的。”
“这么说，还是你动了手脚，让他去了那么艰苦的地方？”
“他有想去的意愿，有人就顺水推舟了一把，不算动手脚吧？”
乔琳想起了那年大火的韩剧《太阳的后裔》，女主角不就是得罪了院长，才被发配到战乱纷飞的地方做医疗奉献么？孙瑞阳有奉献的念头，但如果不是有人想整他，他不用去那么远，也不用去那么久。
田淼得意洋洋地说道：“孙瑞阳确实聪明，又不服输，让我们家吃了很多苦头，但是结果呢？我妈妈不过换了个地方继续上班，甚至还比以前的位置高了那么一点点；我呢，就算没有那个博士学位，依然可以在学校里工作。怎么样，是不是很气？”
要是暴力合法，乔琳很想一拳头打得她鼻血横流。但那只是幻想中的好事，她只能做好深呼吸，装出一幅看破红尘的样子：“怎么了？你想炫耀什么呢？”
“……？”
“本来就是这样嘛，如果不是因为孙瑞阳，你妈妈大概能做到校长，你可以做一个更轻松更受人尊重的教课老师。就算被孙瑞阳举报了，你们也可以爬得更高……现在算什么呀？普普通通，太让人失望了。”
乔琳尽量说得轻松，可田淼满脸不可思议，张大嘴巴合不上。在乔琳走过她身边时，她一伸脚，一下子就把乔琳给绊倒了。
大冬天的摔一跤，骨头咔嚓咔嚓响，过了几秒钟，痛感才在周身蔓延。田淼弯下腰来，面目更加狰狞：“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要是伤到哪里，医药费我肯定会付的，千万别生气。”
她的头发垂到了胸前，乔琳真想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狠揍一顿。可惜她摔得太疼，田淼又闪得太快，转眼间，就剩下她一个人躺在卫生间的地板上了。
乔琳试了试，还能爬起来，但是动作很缓慢。想到外边的工作，她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卫生间。她耽误的时间太长，R先生本来有点不开心，不过得知她摔了一跤之后，还是先关心了她一番，让乔琳很是感动。
她出去这一趟，关红毛果然坐在包厢里了，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开心地喝了一杯酒。乔琳也没有一直板着脸，而是故作轻松地开起了玩笑：“刚才在卫生间里遇到了关先生的妹妹，很是意外，所以才摔了一跤，对不起各位了。”
说话间，乔琳还把手藏了起来，不让他们看到摔出来的伤痕。关红毛跟别人换了座位，坐得离乔琳近了些，不由分说给她倒了一杯酒：“你是因为我妹妹摔了一跤，不管怎样，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不知乔小姐肯不肯原谅我啊？”
“不用你陪不是，我也不会喝酒。”
“哟，看来你还是有不少气啊！这怎么办，我的面子太不值钱了……这样吧，我找个更有面子的人来给你道歉……”
“不用了。”乔琳可不想再被他纠缠，也不想给别人留下一个小肚鸡肠的印象，遂抿了一口酒，说道：“这样行了吧？”
直到她喝了酒，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但乔琳却怎么笑都笑不出来了。她看着觥筹交错的众人，想到田淼还有关红毛给她撑腰，她倍感委屈。在遥远的童年，不管谁欺负她，只要她喊一句“我回家告诉我哥”，对方马上就蔫了。
长大了，哥哥不可能给她撑腰了，甚至她的男朋友都被排挤到天涯海角去了。乔琳一阵心酸，不由自主地喝起了酒，喝得脸颊发热。关红毛却在喋喋不休地跟R先生说着他的不容易，而乔楠、魏成林等人就是造成他不容易的一大原因。
R先生听着，不停地微微颔首，乔琳实在听不下去，第一次在工作场合打断了别人：“关先生，难得大家都很高兴，可不可以说点儿让人振奋的？比如，您的公司取得了哪些成就之类的？”
众人都有点醉意了，也不会怪乔琳插嘴。关红毛面露尴尬，清了清嗓子，急忙把话题岔到了别处。不一会儿，众人倦了，酒席也散了。
乔琳谢绝了别人送她回家的提议，执着地打车回家。刚刚摔过的膝盖隐隐作痛，因为工作，她穿得又很单薄，在寒冷的冬夜瑟瑟发抖。大概是喝酒的缘故，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敏感，想起哥哥和男朋友，更是替他们委屈得想要落泪。
她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出租车，冷得更厉害了。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魏成林。魏成林一眼就看到她摔破的丝袜，不由分说地蹲了下去：“上来，我背着你。”
“你怎么在这里啊？”
“跟你在一家酒吧里喝的酒，不过乔老师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居然一眼都没看我。”
乔琳犹豫着要不要趴到他的背上，魏成林却再度催促：“腿都磕破了，还那么倔强，当心我不理你了。”
乔琳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依靠，可是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在憋屈了一天之后，她终于在魏成林面前哭出声来：“还好，还有你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