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即便虞昭鸾被叶廷南百般利用,她仍记得起那日自己的选择。
因为不顾一切,所以她被救出,从此离开姚府,一路开始背负万古骂名的前程。
世人送虞昭鸾一句红颜祸水,不仅是因为叶廷南对她的宠爱,更因她为叶廷南做过的,从来就是超过她为妾的本分。叶廷南赐她贵妾之名,恭亲王府内无人不敬,她几欲超过侧妃地位,却被碾死在自己搬起来的石头下。
而她做过的,上至欺瞒圣上,下至勾党结派,为叶廷南招兵买马,甚至是勾引二皇子这种下贱之事,但凡叶廷南吩咐,她无所不能,只为当初报答他救她离开的恩情。在府内半年,叶廷南对她无微不至,甜言蜜语诱骗她一片真心,她心甘情愿学通一切谄媚之术,成为叶廷南划开北国王朝的一把刀,成为他最得力的一把剑。
至于这把剑开始明白自己所指的方向时,她终于看清,原来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棋子。
虞昭鸾也是一次偶然,趁叶廷南醉酒后听及。
原来叶廷南早与姚邡有所勾结,除却以歌赋会招揽门客,更是为了寻找将来前仆后继之生卖命。选择虞氏的理由显而易见,姚邡毫不犹豫便带着亲弟过来提亲。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整个京中为这场即将来临的大婚而惊愕时,却完全忘了当夜京中地处繁华的醉香楼内,也发生了一件令人咂舌之事。
那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刺杀,叶廷南为了伪造太子谋害之罪的证据,不惜以自己为诱饵,设计派人伪装,在众目睽睽下完成这场刺杀,再由专人禀报至圣上口中,将他重伤一事夸大其词,引来圣上对太子的猜忌。而这场刺杀,除了几个人,想来真相从来就只是叶廷南扼杀在肚子里的秘密。
重生后的虞昭鸾醒悟,兴许初见与否并不重要。譬如她与小哥哥初见如梦,结局却天各一方。也许她要试着改变,如若提早遇到叶廷南,提早设计一切人的相遇,提早篡改他夺位大计的每一步,那是不是结局,都会不一样呢?
她不得而知。
所以当她站在醉香楼门前,前世记忆犹新,她想,比起当初她卑微伏地,祈求叶廷南带自己走的狼狈,这一世,她势必要让叶廷南对自己死心塌地,心甘情愿从姚氏手中将自己抢走,而为了她,她要叶廷南注定与姚氏为敌,挑唆他们之间曾经坚不可摧的利害关系。
醉香楼处于闹市,即便是入夜,这里笙箫歌舞不尽,欢饮达旦不停,又因这里聚众之多,自门前便有数不尽的缠绵故事发生。
虞昭鸾一眼扫去,尽是潦倒书生但求红颜一笑,又或是大臣权贵佳人有约,放了家中娇美妻妾,却是留恋于此,即便深夜已至,也当歌酒不停,怀抱美人左右。
“哟!这位公子是面生的,可是第一次来的?”
虞昭鸾闻声侧头,只见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来,手里正摇着一把团扇,眉眼皆是娇媚。虞昭鸾微微眯眼,她认得出,这是醉香楼的老鸨香姨,前世她被叶廷南安排进过几次醉香楼学习媚术,而这位香姨可谓精通,不过碍于她年纪渐长,模样并算上佳,所以只身当了醉香楼的老鸨。而她背后的支持者,虞昭鸾亦知道,自然是操控棋局的策划之人,否则当初伪装刺杀一事怎可能那般神不知不觉。
“妈妈好眼光,小生初来,不知妈妈可有推荐?”虞昭鸾拱手行礼,一脸春风笑意,举止大方,丝毫没打算隐瞒自己的容貌,却不知自己男子装扮之俊俏,倒惹得醉香楼门前几个窑姐的侧目。
“哟!那公子可来对了地方!”香姨轻摇团扇,满眼深意含笑,“咱们醉香楼啊什么都不多,偏偏是这上好的姑娘们最多,公子但凡走进去,环肥燕瘦都是任公子来挑的!呵呵,公子请!请!”
虞昭鸾微微点头,跟着香姨走进了醉香楼。
果然,醉香楼里面还是前世的模样,陈设华丽,一片奢靡,楼内层层来往各色人等,房内淫逸之声不绝,不怕你不走进来,只怕你走进来深陷如此,再不离开。
以往一楼是聚众之处,偶有花魁之秀于此主台争夺,为此客人高价竞拍,打斗理论,只为独享花魁一夜。往上,有单独的雅厅正室,既有佳人伴曲,又是供客人休息娱乐。
虞昭鸾便是跟在香姨身后上了三楼,便听到,“公子一眼便知是个贵气的,想来一般人也难以入公子的眼,这三楼呢,可都是金贵养着的,可不差着那些府里闺中的,那些小姐会的,咱们这儿姑娘会,那些小姐不会的,那我们这姑娘可是精通了,公子聪明,晓得这其中意思,挑新鲜的来,妈妈保证,可把公子服侍得满意!”
说着,香姨笑得花枝乱颤。
“妈妈说得,小生自然放心。”虞昭鸾知晓香姨阅人无数,一眼便能知晓如此打扮的自己大概是什么身份,便按着标准给推荐姑娘。
但她今日目的并不在姑娘身上,她只摸了摸腰间折扇,垂眸时脸上似有为难,“不过妈妈……有一事小生尚有顾虑……”
“既是来寻欢的,小生并不想他人知晓,尤其是家中供养的……不过小生偏偏是求刺激的,妈妈可否再推荐,若想找到一个既是言默性子的,又能弹个小曲哄人的,楼里可有这等佳人?”虞昭鸾故意压低了些声音。
“这样呀……”香姨好似为难,眼珠微微转动。
虞昭鸾明白地电了点头,手上不一会儿从袖中拿出钱袋,掂了掂,“这价上妈妈是不用担心的。”
香姨一听钱袋里的声音不轻,顿时脸上堆了笑,“这好办!好办!公子容妈妈我想想,这楼里的姑娘太多,一时难以想的起来……”
“没事,只要妈妈肯推荐,日后说常来也说不定呢。”虞昭鸾嘴角噙笑,微微颔首,只等香姨的答案,眼中却是一片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