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鸾俯一坐下,耳边便响起一阵悦耳之声,只是这声音悦耳,言语却刻薄。
“你可真不简单。”叶元瑾自顾自地端起一杯清酒,倨傲的视线偏向虞昭鸾,虽有敬酒之意,却不见有碰杯之情。
叶廷南才赐座不久,厅内已是喧哗声涨,原本就是伴着上菜的功夫,宾客抢先举杯互敬。这会儿安排虞昭鸾一个庶女伴座公主,众人不禁揣测起虞昭鸾的身份来。只是碍于恭亲王的面子,便都是小声议论,毕竟大家都不敢让主位上的女主人难堪。
虞昭鸾看去,叶元瑾正一脸打量地盯着她。她倒是知礼数,叠手行了一礼,“参见公主殿下。”
“行了行了,多余的礼数都是废话……”叶元瑾一脸不耐烦,她最不喜这来来往往繁琐的礼节,又有些调侃地说道,“你倒是好本事,一下让两个男人为你团团转。”
大抵没想到虞昭鸾一点脾气也没有,不仅没有因为自己那句激将的话生气,反倒还对她恭恭敬敬行了礼。叶元瑾疑惑地看向虞昭鸾,可惜看了半天,她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连容貌都躲藏在一片面纱之下,她又如何知晓这张面容之下的秘密?她并不曾了解虞府和姚府有什么关系,原是在宫中长大,又对上京发生的新鲜事并无兴趣,只是刚才叶廷南几人的对话整个厅内都听得明白,一个小小庶女,许是要攀上姚府了,却凭白引来恭亲王的款待?说出去谁会相信这背后一清二白?
只是她看了眼主位上正和自家侧妃缠绵的王叔,心中不免冷笑,她这位王叔,论其他的说不好,不过论哄人的招数,只怕上京都无人敢在他面前称第一。前头挑弄姑娘,后头便安慰自家侧妃,大抵就是这么甜言蜜语,才使得这看上去身份尊贵的侧王妃,能接纳那些不计其数的姬妾吧?
她可受不了,她想要的男人,至少不会如此胡作非为,至少要像姚家的二公子那样,只一眼便被那如沐春风般的儒雅所折服。只是不等她继续探寻那润玉之色,虞昭鸾已然回话。
“公主何出此言?”虞昭鸾不解,她并没有看出谁是为了她团团转。
“你当真不知道?”叶元瑾挑眉,眉宇间有些惊奇,“别人若有这般待遇,早就雀跃不知所以了,就算得不到这等待遇,趋炎附势的多半都把老脸都豁出去了……你倒好,不言不语,不声不张,却赚得王叔赐座,连姚家大郎都为你…..你看,姚大公子脸都黑了。”
顺着叶元瑾的视线,虞昭鸾抬头看去便是姚邡那张冷脸,一双阴沉的眸瞪着他,好似要将她处置一般。
可是姚邡为何会这般看她?这不是他和叶廷南一早设好的局吗?
只是不等她细看,姚邡已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而在他身旁的姚硕却忍不住将视线投了过来,仿佛希望从中获取一丝慰藉。
奈何虞昭鸾心心念着复仇大计,被姚硕这么一盯,立马撤回了视线。
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和小哥哥的关系,尤其是叶廷南。
这样想着,叶元瑾却又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更何况,你现在坐在本宫身边,却完全没有如芒在背的慌乱。”
叶元瑾到底聪颖,她是早早受过高门贵阀那些小姐们的朝拜,只可惜放眼都是奴颜婢膝的模样,难得见到像虞昭鸾这般气淡神闲之人,更何况还是庶女。虽见她在叶廷南身前有些紧张,但褪去刚才的怯懦,如今近身而观,反倒是落落大方的仪态。
前世虞昭鸾并不曾接触叶元瑾,她只知东宫之乱过后,这位原本高高在上的公主成为景宗最难割舍的心头肉,为防止叶廷南挟持,景宗连夜将叶元瑾送出北国,而后叶元瑾的去向或下落便一直成谜,好在叶廷南并未将叶元瑾放在心上,所以也不曾调查。那时叶元瑾在京中虽负盛名,但少有人真正一睹芳华,她唯一听闻到的,大抵是这位公主并不喜官场之人,后来为寻驸马,竟屈尊以平民身份,妄图换来一份真心。至于那驸马到底是谁,又或是叶元瑾后来的生活,便都已成往事,随风般散去了。
但有一点虞昭鸾肯定,叶元瑾的直白和率真,却是少有人能拥有的品性。而恰是这种品性,她倒是觉得比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人要强百倍。而面对叶元瑾这样人,也定是直截了当比拐弯抹角要好。
虞昭鸾顿了片刻,径直端起面前的杯盏,“公主谬赞。”
刚才赐座,紫娉也一并被调到跟前侍奉,早早在桌上摆完了碗筷,也顺势在那一小杯酒盏中倒了些许清酒。
“呵,你倒是有趣。”叶元瑾见那递过来的酒杯,眼中却又闪过狡黠之色,“不过……你这杯酒敬的可不够诚意。”
虞昭鸾疑惑地眨了眨眼。
叶元瑾又道,“旁的本宫可以不作数,可本宫都不曾见过你模样,许是搁在寻常尚可,只是今日这场合,那薛奴还不将你拦在门外?”
薛奴?
想来叶元瑾是在说薛尧那家伙了。她向来讨厌这些惺惺做派之人,骂人时也口无遮拦。
虞昭鸾明白叶元瑾的意思,要说女儿家戴面纱并无不可,只是今日是恭亲王设宴,按规矩人人都得明验身份,以防乱贼混入,引起事端。进府门时薛尧本就阻拦,想来也不过是通融才肯放行,这会儿来到厅上,叶廷南都不曾过问,反倒是叶元瑾抢先质疑,看来她这面纱确实戴的有用。只不过她私以为叶廷南会当众查验,却不想还是劳烦不到他亲自动手。
她余光微及主位,果然有道无形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看向她这边。
“臣女……”虞昭鸾故作迟疑,有些为难地说道,“患有面疾……”
“怎么会?”叶元瑾蹙眉,一脸被拒绝后的不高兴,“你眉目生的如此好看,本宫可不信什么面疾……”
见叶元瑾不依不饶,虞昭鸾只好放下一半的面纱,垂眸而叹,“公主莫要被臣女所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