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鸾收了玩心,自顾自坐起身,“这便是我刚刚打算告诉你的。”
“说。”叶元琮也恢复了沉静的脸庞,眼中再无适才的玩味。
“今夜刺杀慕容亓的头目并非他人。”虞昭鸾说及此事,脑海中便是那些残忍的画面,忍不住皱起眉来,“是夜无痕。”
听到名字,叶元琮撑起身子,沉默了片刻,“那你知晓是他派人刺杀,又何必这么配合?”
“这个……不是应该问殿下吗?”虞昭鸾冷笑,刚才是谁非要拉她一起查案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无痕又是否知晓,她已经认出他来了?
但她细想,无痕并不知她重生而来,也不知她了解他比他了解自己更多,而对那双眼睛的辨识更是堪比认出叶廷南的背影。
若是刚才他已经怀疑,那应当早早揭发了吧?又或是告诉叶廷南了?
她不知道,她可以认出夜无痕的伪装,可唯独认不出他心中所想,毕竟他是叶廷南的影子,永远用黑色掩盖自己的一切。
“也罢。”叶元琮神色幽暗,却并无后悔之意,“王叔历来心思叵测,可父皇信任他,即便是他下手,想来也早将来路断的干干净净,我们又能从何追溯?”
“那就得知晓他今日到底为何而来了。”虞昭鸾并不悲观,伸手拿起桌案上的物什,“这是无痕留下的?”
“奉承的话谁不会,何必特意留件物什提醒?”叶元琮冷哼,却也凑近了些,准备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可看了半天,叶元琮只看出这是块残缺的衣角,嗤笑道,“一块破布?”
虞昭鸾却觉得不简单,伸手抚过那衣角面料,又顺着面料上的花纹,这衣角本就沾着污秽,但她还是隐隐看出那纹饰模样,倒像是一只斗兽。这样的纹饰,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怎么?你认得出来?”叶元琮调侃道。
“这是姚邡身上的。”虞昭鸾面色沉着地回道,她想回宫路上,姚邡确有追击刺客的行动,且不提厮杀搏斗,姚邡自己留下痕迹的可能性并不大。倒是叶廷南的意思,却令人捉摸不透。
“姚大公子?”叶元琮挑眉,再次接过那片衣角,不禁思虑道,“苦肉计?”
虞昭鸾却摇摇头,“他先前就用过此招,若是此次还这般所为,何必明目张胆地示意你与他合作?还大方供出这样的证据?”
不对劲,他总得从这个案子里获得什么的,哪怕是半点好处。
她是不信叶廷南会故技重施,可更深层的秘密他们还未来得及发现,只能等继续追查下去才能弄明白了。
思及此,虞昭鸾这才察觉实在是不早了,“夜深了,臣女可以回去了吗?”
“小鸾儿这般急着走?”叶元琮似乎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天际,眼看着就要从黑暗过渡至浅白,“我还当小鸾儿今夜愿意留下来陪陪呢?”
“殿下还没玩够?”虞昭鸾却懒得陪他嬉闹,起身时毫不犹豫。再这么待下去,她明天还指不定能不能起得来,更别提再陪他查案。
叶元琮却照样斜依在桌案旁,抬头看向站起身的虞昭鸾,嘴角挂着戏弄的笑,“若是小鸾儿能解风情,只怕今夜都不够……”
虞昭鸾勾了勾唇,故作温婉地行了个薄礼,“那殿下今夜且先借臣女成平一用,他日刺杀一事告破,臣女奉陪殿下到底。”
也不等同意,虞昭鸾已经唤道,“成平。”
不出片刻,一道身影已经降落殿内,并不似夜无痕那般气势凌人,却也无声无息,倒不惹人怀疑。
见并非二皇子下令,成平当即愣了愣,才从虞昭鸾的脸上把视线挪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殿下。”
叶元琮懒得识破这样的窘迫,只是挥了挥手,“送虞小姐回府。”
“臣女告退。”虞昭鸾不忘最好行了遍礼,便在成平的护送下回府了。
好在她如今家中并不管束,所以回府时也没人过问。唯独虞老爷听闻街市起火刺杀一事,倒数落了几句她多管闲事。碍于景宗亲自下旨,虞老爷却也不能阻止虞昭鸾白日里与二皇子汇合,一道查案。
既然是追查刺杀之事始末,案发现场便比任何地点都要重要。
虞昭鸾随叶元琮一道赶去时,尚有百姓在被火势破坏的废墟中寻找家当。
他们是顺着街巷原先的道路走的,如今百姓一多,便显得有些拥挤,更何况他们带人查案本就繁琐,多了杂人倒有些不便。
叶元琮一边踩着废墟上的碎石烂瓦,一边看着还在自家原来的房屋前拾漏的几个人,“这些人还回来作甚?官府不是给了他们安置吗?”
为了弥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统辖下民区的官府早早采取措施,以免下民开闹,特意在街市对巷找了片不用的旧楼给他们同一居住,安排伙食。只是被破坏的几乎是连宅,家中的物什也繁杂,便无法在几天内补上。
“殿下养尊处优,自然不懂贱民苦寒,连碗筷都不舍得丢弃。”虞昭鸾在旁说道。她虽在虞府备受冷眼,却也不算缺衣少食。然而对于这些下民,无非连日常温饱都是奢求。
叶元琮没有回复,眼里却了然。
过了会儿,终于来到刺杀开始的地方,叶元琮吩咐道,“从这里,你们仔细搜!若有证据,统统带回去刑部细查!”
带来的人并非宁安宫的侍卫,而是刑部抽调的人。景宗先前命叶元琮协理刑部之事,见他还算上手,便允许他此次追查时随意调配刑部之人。也正是景宗信任,叶元琮选择亲力亲为,直接带着虞昭鸾到现场来寻找证据。
大火之后此处便被官府控制,其余之人并不能进入。但由于一些百姓对旧物难忘,又怕此事走漏世子遇刺的风声,便只好放了一小批人回到自家的废墟。
见虞昭鸾也准备搜索,叶元琮先叫住她,顺便拉住她的手臂,“小鸾儿,你可跟好本殿下。”
她今日为了方便直接穿的男装,端的是翩然飒爽之姿。可她并非娇气的性子,以为叶元琮轻看自己,有些不悦的抬眉,“怎么?”
“事出有因,得从头再来一遍。”叶元琮道,径直拉着她的手往街巷两旁的住宅走去。
虽说这些住宅大多被毁,但正是因为被毁,这里的百姓更舍不得离开,有的甚至坐在自家门前的废墟上抽泣,控诉这场大火的罪恶。
“老人家,”叶元琮唤道,“可否向您询问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