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消息便如此骇人,后面的想必也大同小异。叶元琮蹙了下眉头,“如何?”
“适才王爷比殿下先行入宫,竟是禀报几日前获悉南方水灾,提早拨发银两赈济,而恰逢流民行刺,便一同缴获了同样在上京周边作乱的流民,现下……正在御书房讨赏呢……”成平说的小心翼翼,一面注意着叶元琮的脸色。
叶元琮神色微凝,“你是说,王叔也知晓水灾一事?”
“可以……这么说……听御书房的太监说,王爷称他提早截获此事,不过并不严重,所以不曾上报。又怕适逢为世子洗尘,不好声张,不成想却出了乱子……”成平点头。
后面的话不用说,虞昭鸾也听明白了。
所以说,叶廷南一早便知晓了流民之事?也知道上京盘踞了一批刺客?
那他为何要故意提供证据,还犯得着涉嫌与刺杀一事勾连?
不对!叶廷南从不会以身试险!
他要做,便是全力以赴,算无遗策,怎可能糊涂到亲自露出马脚?谁都知晓姚邡是他心腹,若是心腹被抓,他绝对难逃其责。
可她到底漏了哪里?是哪个关键的步骤,才引得谁都猜忌不了他恭亲王的嫌疑?
她闭了闭眼,努力回想。
忽然,前世的记忆猛地闯入。
她忽而想起来,就在前世,她入府不久,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节,听府上人说王爷破获一起流民作乱的案子。为此,景宗还嘉奖过他?
这么说,叶廷南的确一早就知道流民来历,兴许可能更早,所以想利用这个空档刺杀慕容亓?
事情还要从无痕带人刺杀说起。兴许无痕是意外出现,而流民是真流民,刺杀也是真刺杀,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还多了那两个老人家故意泄露明溪湖的消息,故意引他们走过去?
她和叶元琮是猜到刺客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带人埋伏,却不想,一切都是早有安排?否则该怎么解释柴房里故意留下的木块?又该怎么解释无痕再不出现的缘由?
而这两位老人家的死,更让这件事像是一盘棋局。
一盘早有人策划的棋局!
对啊,不管成功与否,叶廷南都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到头来何曾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只怕他唯一没料到的,便是虞昭鸾提醒叶元琮提早安排埋伏?
如若不然,刺客无法被捕,届时便是他叶廷南亲自送上人犯,既立功名,又博名誉,实属两得,更何况,他两边卖好,面子都大到天上去了,这般坐收渔翁之利,谁能比得上他恭亲王的策无遗算?
想到此处,虞昭鸾不寒而栗。
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跟叶廷南二十五年的阅历相比,她要学的伎俩还有太多。也果不其然,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叶廷南,不论何时何地,功劳举获,败笔总有人来为他买账。
她到底明白了为何姚邡曾被怀疑,被出卖,无非是这苦肉计贵在给了姚邡教训,却也保全了他们同一阵营的连襟。
又见叶元琮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殿下也想到了?”
叶元琮咬了咬牙,想必心中是骂了无数遍这个笑面虎似的王叔。
是啊,由此细想,便也不难解释当夜景宗任命他查案,叶廷南何必巴巴的赶来示好?
无疑是两个理由。
一来叶廷南知晓刺杀失败,心中气愤,不论是对姚邡,又或是对无痕,总归有人得承担失败的后果。二来他本就有意拉拢,太子是软柿子,极好拿捏,如果能再找个出头鸟替自己挡箭,那也不无益处。这法子他前世便玩得风生水起,这一世又能相差多远?二皇子是他一手从薛皇后母族接回来的,虽明面上两人并不亲近,但总得有一个人先拉下面子试探。
良久,叶元琮冷冷笑了,眼中划过阴狠,“小鸾儿,本殿下现在……倒有些舍不得你了。”
看着虞昭鸾这张脸,叶元琮终于暗恨了一回。
他恨自己猜不出王叔的城府,竟是如此令人后怕。他更恨,如若虞昭鸾真的嫁入恭亲王府,为王叔所用,他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又能比今日斩首的刺客好到哪里?毕竟他连刺客反击都猜不到,又如何看透王叔的心计?
“殿下言重了。”虞昭鸾淡淡说道。她知晓叶元琮什么意思,无非是怕她若和叶廷南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不用设想,前世云烟历历在目,她终究忘不了她被叶廷南打磨时的锋利和夺目。
可下场是什么?
呵呵,狼心狗肺的人永远不会报答滴水之恩,她身受火刑最后死无全尸的痛苦,又有谁来承受?
没有,统统都没有!
她还没看到叶廷南身败名裂,还没看到叶廷南生不如死。如果这些都还没有,那这一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眼中划过血色,轻轻说道,“既是如此,殿下便更应明了,谁是敌,谁又是友……”
仿佛是明白了虞昭鸾当日恨色的来由,叶元琮与她对视,心中竟有一丝畅快划过,“好,好啊……”
虞昭鸾抿唇低思,刺杀一事是轻,她原先也只想到阻止就好。但此刻,她既知此事前因后果,便更坚定了摧毁叶廷南的决心。也好,她的目标比谁都清晰,如此她才能步步为营。
就在这时,行宫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二殿下,可把您给找到了!”
叶元琮收了眼中的凝思,回到以往的随性,转身看去,竟是江随安,“江公公?”
似是才看到虞昭鸾在场,江随安脸上闪过不小的尴尬,“虞小姐也在呢?”
“江公公。”虞昭鸾打了个招呼,看出江随安有事禀告,便向后退了几步。
江随安扯了扯嘴角,连忙看向叶元琮,“殿下可让奴才好找,太子殿下道,离开宴还有些时辰,想请殿下过去吃杯茶……”
“皇兄?”叶元琮并未想到太子会单独请自己吃茶。
他这位皇兄虽待人亲和,但他总归不是在皇城中长大的,和皇兄之间还是有些疏远,倒不如他和叶元瑾那丫头熟络。回头看了眼虞昭鸾,他单独去的话,那可得耽搁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