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被打醒时迅速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边挣脱着押解,一边跪下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但见眼前情形,薛明华自觉已经无法污蔑虞昭鸾,立马调转骂道,“你这畜生!想不到你竟歹心四起!宫中禁用情毒,你竟擅自使用,还意图不轨,你可知罪!”
“不不!娘娘,小人没有!小人没有!”这侍卫连声否认,“小人怎么会自己动用禁药?这这……这不可能呀!明明是这位小姐用了情毒,意图……意图勾,引小人!是!是这位小姐勾,引小人啊!小人……小人当时只是喝了点酒,并未……并未中毒啊!”
要知道私通罪小,动用禁药却罪大,这侍卫本就是被指使,怎么会轻易承认自己罪名?
虞昭鸾却是面色一恼,“这位大人!臣女真不知道到底何处得罪了你,你偏要如此污蔑臣女?臣女中的是迷药,不明所以便昏睡过去,连抬进何殿都不知道,如何勾引大人?”
她是没想到这侍卫反应倒快,这倒打一耙的招式用的还真是游刃有余。不过她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当即摆出一脸决绝,“还请娘娘明察!臣女何曾中过情毒?分明是这位大人借口污蔑!”
薛明华突然间又看到希望,美目流转,便吩咐起来,“如此慎重之事,还是请太医来查看吧。来人……”
只是话到一半,叶廷南却道,“皇后娘娘,请太医倒不必了,无痕略懂药理,倒是可以看看是否有人说谎。”
于是不等薛明华同意,叶廷南已经自作主张,“无痕,去看看。”
命令才下,无痕已经走近二人,准备拉起他们的手腕,一一断定他们是否中过情毒。
虞昭鸾平静地看着无痕诊断过那侍卫,再走到她面前,随即蹲下,拉起她的手腕,神色十分冰冷。
适才叶元琮逼出她体内的淤血,想来是查不到什么的。她早让成平在那侍卫身上重新下毒,既有迷药,也有情毒,又在自己身上下了迷药,她倒要看看现下谁还能将脏水泼在她身上。
只不过,也不知是无痕脸色太过冰冷,虞昭鸾只觉手腕被拎起来时,那指尖也透着凉意。他的指尖比其他人要粗粝,好似是因为常年握剑,虎口有些许老茧,摩挲在她光滑的皮肤外,引得她有些颤栗。
抬眸看去,无痕正沉着眼打量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的目光有些凝重。
虞昭鸾原本以为有叶元琮陪她演戏,自然是毫无漏洞,可看到无痕这样看着她,心里倒有点没底了。
难道他发现了?还是知道这药下得古怪?
他会说出来吗?
她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却见无痕已经起身,默默回到叶廷南身边。
他没有开口,只是对主子点了下头。
叶廷南眯了眯眼,看向那侍卫,“你说,你从没有中过药?”
“是……是是!小人没有……”那侍卫还当自己清白,急急为自己辩解。
“那你体内怎么会既有情毒,也有迷药!”叶廷南反问,慵懒的视线露出一丝阴戾。
“什什么?”那侍卫当即一愣,“小人……小人!那这小姐……”
“虞小姐只是中了普通的迷药,可不曾如你所言身中情毒……说勾人?你也配?”叶廷南已经不再掩饰眼里的怒意,看向侍卫的眼里是毫不留情地杀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侍卫被叶廷南眼里的戾气吓了一跳,他可是知晓这位恭亲王的厉害,当即哆嗦起来。
虞昭鸾故作惊愕,身形一晃,脸上的委屈愈渐放大,“臣女到底做错什么,竟引得大人如此对待?竟对臣女下药……”
见虞昭鸾诉苦,这侍卫又道,“不不不!小姐明鉴!下药的绝不是小人!小人也只是遵照吩咐,根本不知道事情始末!”
“你说你遵照吩咐?此事还有幕后主使?”太子皱了皱眉,他并不喜在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
见此事还有后续,慕容亓赶紧追问起来,“喂!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什么!还不快如实招来!”
“小人……是……是江随安!江公公!是江公公致使小人这么做的!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这侍卫见局面无法挽回,连忙说道。
薛明华和叶元琮两人是同时惊讶的,“你说什么!”
这侍卫于是开口,“江……江公公说,只要小人从窗口爬进殿内,便有个小美人……哦不!有位小姐在殿内侯着……说那小姐中了药,如果不立马……立马解毒的话,只怕性命不保!”
“那也是江随安对虞小姐下的药?”慕容亓又捕捉到一个疑问。
“这……这小人就不知道了……江公公只是安排小人一直在窗口候着……”侍卫回忆起来。
虞昭鸾却在此时看了眼锦霞,“臣女自离开正殿,一直都是锦霞姑姑带着路,如果不是这位大人,不是江公公……”
“虞小姐!你可莫要血口喷人!”锦霞立马激动起来。
虞昭鸾故作惊恐,连忙往叶廷南身边靠了靠,她可受不起这样的刺激。
可锦霞的辩解并没有得到赞同,叶廷南已经替人出面,“你且回答,可是你带着虞小姐入殿的?”
“奴婢……”锦霞脸上挣扎了一下,却只能回答,“是。”
“好了,现在真相大白了。”叶廷南点点头,“皇后娘娘,虞小姐到底清白与否,如今能够定夺了吧?”
“对!现在娘娘可好定夺!还有那个江公公,一定要抓住他!好好问罪!”慕容亓连声附和。
“母后,是儿臣教导不利,还请母后立马抓捕江随安!”叶元琮适时地站出来,左右江随安已经不够诚心,他也无需袒护,不如趁此拔掉这根碍眼的刺。
薛明华却迟疑起来,虽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可是看着锦霞和江随安一并被揪了出来,心里顿时焦灼起来,到底该不该抓人?
正在此时,殿外又响起声音,“启禀娘娘,江公公参见!”
“参见娘娘,参见王爷,还有各位殿下!”江随安一入殿,便已经做好了走不出来的准备,早已卸了总管的衣饰,当即跪了下来,“奴才有罪!还请娘娘下旨惩治!”
“江公公,你说……此事当真是你所为?”薛明华极不情愿地问道,眼看着自己布的局功亏一篑,还凭白丢了棋子。
“是!而且,此事与锦霞无关!一切是奴才的意思!”江随安答得畅快,根本不打算为自己辩驳。
明眼人何曾看不出他揽下一切的意思,只是叶元琮还接着问,“你为何要栽赃污蔑虞小姐?本殿下可曾说过,要你善待虞小姐?连太子邀请之事你也曾隐瞒,你到底想做什么?丢出去是本殿下的脸,你要本殿下如何收场?”
他早知江随安背后有人,可见他一人揽下所有,他倒有点遗憾。
“为何污蔑……二殿下也看到了,虞小姐不过是被指认私通,三言两语狡辩不休,还能如此兴师动众,若留此女在宫中,必成大患啊!与其等殿下深陷其中,不如奴才提早为殿下以除后患!”江随安看向二皇子,一副忠贞的模样。
这话说的严重,虞昭鸾也没想到是从江随安嘴里出的,她原本还等着薛明华指责呢。看来她已经想好怎么断后了。
叶元琮却皱起眉,“江公公!你如此轻视官家小姐,又行如此卑劣之事,本殿下记得,你并非这等心性……”
“殿下不必惋惜,一切都是奴才的主意,殿下只道是奴才背信弃义,叛主不忠!且饶了锦霞姑姑,她只是凑巧碰上罢了……”江随安道。
“江公公,哪怕殿上锦霞姑姑提前弄湿臣女衣裙,那也是巧合吗?公公如何知晓臣女定会被带进偏殿?”虞昭鸾故意问道。
“虞小姐,是奴才对不住您!和锦霞无关!奴才本就计划污蔑小姐,只要小姐离开正殿,奴才都会行动,行宫内几处偏殿奴才都设了埋伏,只能小姐入网。小姐若是不信,可再派人查探!”江随安满脸大义凛然。
虞昭鸾没有再继续追究,心里倒嗤笑起来。这个江随安,还真是一心护主,为了揽下全责,这一层都想好了。到底是她低估了他的忠心耿耿。
不过没关系,替叶元琮拔掉一根刺也好。
薛明华还是不忍,“江公公,本宫暂且相信由你主使,那你既是筹划,可知……虞小姐到底有没有和这畜生苟且……”
江随安一时沉默。
“好,你不说……”薛明华美目中竟是失败的后悔,“此事如今明了,本宫自会处置江随安。但还有一事,本宫务必了解清楚……虞小姐……”
虞昭鸾看向皇后,暗想她还能打什么主意?
“虞小姐既懂得礼义廉耻,可知闺中女子不易相见?尤其是待嫁之人,更是清白最重!你与恭亲王并无交集,却求救于此,可是知晓王爷会为你辩护?”薛明华问道,还故意咬字,生怕在场的人听不清楚。
虞昭鸾对待嫁之人听的颇为清楚,不免好奇,薛明华倒是消息灵通呀。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叶廷南必然也十分疑惑,皇后的手原来能伸到这么长。
见她几句话把自己刻画成失德之人,虞昭鸾正要辩驳,却已经被叶廷南抢先,“皇嫂见笑了,本王的女人,本王自然要护。”
薛明华眼中一震,似是从未在叶廷南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和态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在场的人更是一愣,没想到叶廷南竟毫不犹豫地说出此话。
“你……王爷莫不是开玩笑?”薛明华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而她明知叶廷南遍地采花,却从不轻易许诺身份,如今公然开诚,难不成是真的对虞昭鸾动心了?
“恭,恭亲王说什么?”慕容亓今日连连震惊,一下听到这样的消息,脸色也变得有些低沉。
“皇嫂没听错,鸾鸾早与臣弟互相倾慕,只差暗许余生。”叶廷南说着,已经牵起虞昭鸾的手,不再打算放开。
虞昭鸾先是一愣,“王爷?”
“怎么?鸾鸾不是这般想的?”叶廷南说的亲昵,满眼柔光带水。
这是虞昭鸾既陌生又熟悉的模样,前世她百般承欢,叶廷南无不是唤她鸾鸾,可每一次,到头都是她来承受被污蔑,被迫害的后果。叶廷南用这样的温柔骗取她的忠心,却从来不知道她的每一寸真心都在谎言中一一破碎。
待她认清,又看到临死前他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她的死只是他生命中小小的一处阴影,连刺痛都算不上。
如今再见他为自己站出来,为自己辩解,甚至不惜说出她是自己的女人,这样动听的情话,她前世怎么不曾得到过半分?
哪怕她得到过半分,可后来薛永淑的折磨,姚邡的唾弃,包括他自设的陷阱,都一再提醒她,受过多大的痛苦,恨过多深的怨毒。
她假装惊喜,脸上浮起喜悦,很快又凄婉道,“王爷,臣女身份低微,又是庶女……从不奢求……奢求与王爷共度余生……”
既然叶廷南都有心了,她怎能不抓住这样的路数往下走?
一步一步靠近他,一点一滴沦陷他,她要得到他的真心,最后摧毁他的所有,偿还他前世欠下的罪孽。
“身份低微又如何?庶女又如何?只要鸾鸾有意,本王便会视若珍宝。”叶廷南说的轻巧,干脆来了个乘胜追击。
“皇嫂英明,今日既有人作证,不如替臣弟了却一桩心愿?”叶廷南说道。
薛明华已经越来越看不透,只能麻木地回道,“王爷请讲。”
叶廷南清了清嗓,一边拉着虞昭鸾的手,一边说,“虞小姐身份虽轻,但贵在精才艳艳,臣弟倾慕许久,但与小姐共度春华,余生交好。不如请娘娘下旨赐婚,了却臣弟心愿?”
“王爷说……赐婚?”薛明华不知现下自己是何等心情,她原是忌惮虞昭鸾,可如今是恭亲王求娶,她倒有点不那么在意了。要知自己的侄女还在王府坐镇,她何曾害怕一个庶女能以下犯上?
“自然,虞小姐不能与他人平起平坐,但能入王府,臣弟已是欣喜。”叶廷南知晓薛明华顾及,毕竟论身份,他既要称一声皇嫂,也该称一声姑母。但现下是他求亲,总不会位分给的太低。
总不会超过侧妃吧?
薛明华这样想,心下骤然开朗许多,“虞小姐也是这个意思?”
虞昭鸾从不曾见过当面求亲,更没想到和叶廷南靠近是一步,他自己想到赐婚却是另一步。
可能够继续接近她正合她心意,她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她脸上已是娇怯万分,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叶廷南,眸中带泪地说道,“王爷厚爱,臣女从不奢求名分,哪怕为妾,臣女也心甘情愿!”
她说的诚恳,像是前世义无反顾扑向叶廷南的决绝。
她如今明白,要想达到目的,那就是想要得到的永远都别放过。机会也好,巧合也罢,她要的,谁都抢不走。
听到虞昭鸾这么说,叶廷南眉梢一喜,“还请皇嫂做主。”
但薛明华又想起来什么,“可本宫还是疑虑……此前听闻……虞小姐不是……不是早有婚约在身?便是和姚府的……姚大人……”
虞昭鸾就知道,薛明华分明不想如她心意。
但叶廷南已似着魔,笑着说道,“皇嫂消息灵通,但到底被下面人蒙骗。”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薛明华眼里有所警惕。
却听到说,“皇嫂细想,姚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一品人臣,哪怕再为续弦,意味冲喜,自是娶以嫡女为妻,怎会挑来庶女入门?”
虞昭鸾心下一动,叶廷南果然这般说了?她就知道他不舍得让自己再嫁姚府。
“皇嫂英明,倒不如成全臣弟,臣弟也定会向圣上禀明,以求此段姻缘!”叶廷南说的如此直白,看来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